元心不禁眸光微閃。
修道之人難容鬼怪,手上沾了人命的鬼怪更是難逃魂飛魄散。
至於對鬼怪講所謂公道,聞所未聞。
可這位姑娘實力不凡,竟願意對她講講所謂公道?
是陷阱還是別有所求?
元心琢磨不明白。
唯一明白的是,她不想去什麼冥界。
所以,她必須全力布置賭局。
「我要和你賭的,是一個夢,」元心道:「我要你不用任何靈力過完這場夢。若你中途用靈力強行破夢或無法堅持到最後,就算你輸。」
「若我贏,」姜練道:「你就和鬼差去冥界。」
「若我贏,」元心輕笑:「我要你驅除外面那些聒噪之人,並留下來陪我,生生世世。」
姜練笑了笑:「好。」
掃視四周,捏出三張符貼在入口處。
第七調查部已經接到了消息,一旦來到這兒,定會想到墓主人就是楊家兇案的兇手。
以姜瀾鈞的脾氣,準會闖入緝拿兇手並解救她。
到時難免和元心一場惡戰,也有可能,會被元心困在夢中直至死亡。
為免節外生枝,也為了防止元心再添罪孽,必須做些什麼保證這場賭約順利完成。
布置完一切,她走到棺材旁:「開始吧。」
元心掃過入口處的三張符,勾了勾唇:「好。」
手掌輕推,棺材被打開,一幅畫卷緩緩而出,掛在了姜練對面的墓牆上。
畫中女子無憂無慮,正在花園中撲蝴蝶。
她眨巴眨巴眼睛,朝姜練伸出手:「一起來玩兒啊。」
姜練笑了笑:「好,元心。」
不錯,畫上之人正是元心。
只是畫中元心的穿著還是未出閣的少女,眉眼間也滿是天真。
姜練心中明白,元心所說的「夢」,其實就是她的一生。
沒有猶豫,她搭上了畫中元心的手。
畫面一轉,昏暗的墓室不復存在,姜練已經身處一座燦爛的花園中。
「小娘子,你不喜歡麼?」梳著雙髻的、胖嘟嘟的小丫頭捏著個藍色蝴蝶,正往她跟前兒捧。
姜練微皺了皺眉,打量著自己的衣裳。
與畫中元心的穿著一模一樣。
又看向捏著蝴蝶的小丫頭問道:「這是哪兒?你是誰?」
小丫頭滿眼惶恐,手裡的蝴蝶也顧不得了,抬手就往姜練額上伸:「這是李府後花園,我是明珠啊。小娘子,你怎麼了?可別嚇我。」
姜練側身躲開:「我沒事,只有癔症了一下。」
「那就好,」明珠鬆了口氣:「小娘子可能是累了,不如回去歇歇吧?」
「好。」
之後幾天,姜練或吃或睡,或玩或繡帕子。
偶爾元心的爹娘會來看她,但也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甚至有一次,元心的娘還掉著眼淚請她原諒,說什麼無論做什麼決定,都是為了她好。
很快,「決定」來了。
據說那個頭髮掉了一半,牙齒掉了全部的老頭兒是全城首富柳家老爺。
又據說,能被這個老頭兒看上,是元心修了十輩子的福氣。
當然,這些據說是元心的娘說的。
說這些的時候她邊笑邊哭,一副被逼急了又為女兒好的模樣。
姜練實在厭煩她這幅假惺惺的模樣:「要拿我還你那個不成器的兒子的賭債直說,少在這裡貓哭耗子。」
可話說出口,卻帶著哭腔:「小娘,我不想嫁。」
驚訝之後,姜練恍然大悟。
畫中乃是元心生前,所說所做非得和那時一樣不可。
否則因一些言辭行為有了變故,便無法感受到元心生前的苦。
姜練只好閉上眼睛,任由這隻蒼蠅聒噪。
女人見此淚抹得更快,卻一句安慰的話都不說。
她早已打定主意只哭不說。
若說錯什麼話教媒婆告了柳家去,指不定要出什麼岔子。
所幸大局已定,元心已經穿上了嫁衣。
念及此,女人又強忍著淚笑了起來。
活脫脫一副不捨得女兒出嫁的好母親的模樣。
姜練白她一眼,兀自走了出去。
「小娘子等等我,」小臉兒圓乎乎的明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要不……我們逃吧。」
姜練有些不忍。
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願連累這個小丫頭。
「你離開李府吧,越快越好。」
可話說出口,卻是悲戚萬分:「能逃到哪兒去呢?自娘去世時我便預見了今天,爹拋棄我,是遲早的事情。」
「我會跟在你身邊,」明珠擦了擦眼淚:「明珠決不棄你而去!」
「走快些!」媒婆推了姜練一把:「別讓柳老爺等急了。」
「出事兒了!」媒婆話音剛落,一個婢子便著急忙慌地跑了進來:「柳老爺……」
「說啊!」媒婆不耐煩:「柳老爺有什麼要求?」
「柳老爺他……」婢子眼中隱有驚恐:「死了。」
柳老爺死在李府大門口,李家覺得晦氣,柳家覺得不詳。
雙方一商量,決定繼續讓元心嫁給柳老爺。
也就是冥婚。
和牌位拜過堂,姜練被迫為柳老爺守夜。
偏生有不老實的來招惹她。
柳老爺的大兒子是個登徒子,早就垂涎這位年幼嬌小的新婦,支走家丁,便想著在柳老爺靈堂上冒犯新娘。
如豬頭一般的噁心嘴臉湊到自己跟前兒,姜練噁心得想吐。
偏偏這豬頭手腳不老實,利用力量差異壓制著這副柔弱的身體,撕扯著她的衣服。
這是姜練第一次感到屈辱。
莫說打人,她殺人的心都有了。
下意識地,她一腳狠狠踢在柳家大郎下體。
本以為這一腳會如之前幾次講話一樣被迫改變。
不想,柳大郎殺豬般的叫聲頓時響起。
柳家人和家丁聞聲而來。
氣急敗壞的柳大郎指著姜練:「這個賤人勾引我!」
姜練沉下臉。
勾引這個豬頭?真是屈辱。
啪!
念頭未落,一個巴掌狠狠打在了她臉上。
劇烈的疼痛從臉部傳來。
姜練幾乎想像臉部被扇得紅腫。
她終於明白元心為何不許她動用靈力——元心要她體會元心曾經遭遇的疼痛和屈辱。
但一貫的作風讓她冷著眸子看回去,隱含殺意:「手不想要了,是嗎?」
可話說出口,卻是帶著哭腔:「是他要欺辱我,我沒有勾引他。」
這下,更屈辱了。
「還敢狡辯!不教訓教訓你,你真要拿出當娘的氣勢了!」
氣勢洶洶的婦人對著她一頓拳打腳踢。
被迫承傷的姜練不禁冷笑。
媽的,以後再也不隨便答應和別人打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