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她們是被殺死了
「我剛剛沒有立刻開口不是我想不到例子…」冬生悽愴地扯了扯嘴角。
「而是一時間想到的例子太多太多,我不知道應該先說哪一個。」
山洞中久久沒有聲音。
還是沈定海率先開口,「我覺得我不應該聽這些內容。」他用雙手捂著臉,「我不配聽!」
等吳盼男把他的手扒拉下來之後,眾人才看清他淚流滿面的臉。
吳盼男冷哼一聲收回手,「對女性處境這麼共情,你其實是個女的吧!」
「我是不相信會有男的對女人感同身受。」
冬生默默良久。
冉冉努力放輕了聲音,「情況越往現在發展越糟糕?」
冬生點點頭,看向吳盼男,「到這位小姐生活的年代,因為家裡窮賣女兒、甚至殺女兒的,大有人在。」
沈定海聽得汗毛直立,「大有人在?」
冬生垂著眼帘,「每家每戶都說是出去玩走丟了、不小心從山上掉下來了、粗心落到河裡被水沖走了……」
「但每個人心裡都清楚…」
「她們是被殺死了。」
「被自己的兄弟、父母,被自己的親人殺死的。」
「這些得以長大的孩子『意外』死去還能被我們知曉,可那些剛出生就被家人溺死在河裡的孩子呢……」
沈定海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地獄見了古德村都得叫一聲大哥吧!簡直滅絕人性!」
「父親我就不說了,這些女孩的母親竟然都捨得?!」
吳盼男冷笑一聲,「舍不捨得…我不就是一個例子麼!」
冬生又開始流淚了,「她們…那麼多母親,她們沒有這個概念,她們長久以來接受的是和男人一樣的觀念。」
「男孩好,女孩不重要,所以丟掉女孩就像丟掉一個沒有作用的物件。」
冉冉望向沈定海,「簡單來說,村里生育的女性被洗腦得很徹底,因此成為幫凶,即使殺死的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的同性。」
冬生陷入回憶,「事情是從我出生後開始改變的。」
「你出生後?為什麼這麼說?」
「村裡的人不知道,其實我才是村子裡最後一個女孩。」
冉冉眼中閃過詫異,「最後一個女孩兒?這十幾年來村子裡都沒有再出生過女孩麼?」
冬生微微點頭,「或許是報應吧。」
「以前村里每年都會有很多女孩出生,可她們都不被自己的家庭重視,【意外消失】,漸漸的,村子裡的新生女嬰開始變得越來越少,直到沒有。」
「我是最後一個。」
吳盼男罕見地說話停頓起來,「我只以為是村子殺死的女孩太多,沒想到還有生不出來這個原因…」
「這就是赤裸裸的報應!」她美麗的雙眼中閃過快意,「活該!」
冉冉輕輕搖頭,「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吳盼男不可置信,「難道非得要女孩降生到這個村子受罪才好嗎?」
「在這種令人作嘔的環境裡,不出生反而是種幸運!」
「可這樣極度男多女少的情形,會讓古德村將魔爪伸向更多的女性,比如村子以外的。」
冉冉看向冬生,「拐賣應該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發生的吧?」
「對。」冬生痛苦地閉上眼睛,「眼見著村子裡娶不到老婆的男人越來越多,村長就想到了把其他地方的女孩拐到村子裡的方法。」
「並且距離那些女孩的家越遠越好。」
冬生的雙手死死抓上冰冷的地面,磨出點點血跡,「芸香的家鄉……」
「是能看到大海的。」
可以看見一望無際藍海的家鄉,與深居內陸的山林,芸香離她的家太遠太遠了。
眾人一時感慨萬千。
「到我出生的時候,村子裡女孩的生活條件已經越來越艱難,娘親便想到把我打扮成男孩,讓我以男孩的身份活著,這樣雖然每天活得膽戰心驚小心翼翼,但到底比女孩的情況好上太多。」
冉冉清澈的目光像一把利劍一般,洞穿了冬生。
「所以你是問心有愧的。」
「每當你看到村子裡其它女孩的處境時,你內心的愧疚便會加深。」
「明明你和她們是一樣的,但你卻過得好得多,這種愧疚的心情在你認識芸香之後達到了巔峰。」
「因為芸香比起村裡的女孩,要無辜得更加徹底,她甚至完全不屬於這個令人作嘔的地方,卻要經受這份痛苦。」
冬生頹然地坐在地上,似乎默認了一切。
冉冉捏緊拳頭,「可你都這麼愧疚了,你還是沒有做出任何行動?哪怕一次不成功的嘗試呢?」
「你難道從沒想過改變這一切?」
冬生惶然不語,然後她在冉冉的注視下極其輕微地搖了搖頭。
「…我害怕……我太弱小了,改變不了的……」
冉冉還想再開口,吳盼男拉住了她,「夠了,我知道你怒其不爭,但她也是受害者。」
冬生在眾人的注視下繼續道:「我就這樣裝成男孩長大,記不清是在我幾歲的時候,村子裡來了一個白鬍子飄飄的老頭和一個小姑娘。」
「村民們都很尊敬他們,稱呼他們為大師。」
「他們其中一人,應當就是那位阮大師。」
沈定海想也沒想直接道:「那肯定是那個老頭啊!誰會稱呼一個小姑娘大師啊!」
吳盼男以眼神示意沈定海,「當著小丫頭的面,你再說試試呢。」
沈定海撓撓頭,「堂姑是特例啊!像堂姑這么小小年紀的術師,我就只見過這麼一個!」
吳盼男不屑道:「說得好像你見過很多術師一樣!」
「那本來就是見過好多個了!那個什麼承天派的當家人、還有姓厲的老頭子和梅大師,姓秦的變態我也勉強算一個。」
「什麼叫勉強啊,秦衍應該是這幾個中最正派且正宗的術師了!」吳盼男瞪了沈定海一眼,似乎很為他的智障發言窒息。
沈定海嘀咕起來,「真是搞不懂,明明秦衍都差點把你給殺了,要不是我及時挺身而出,小命都沒了,竟然還在誇他……」
「女人心,海底針!」
「不要以為我聽不見你在嘀咕什麼,我這個人最客觀不過,即使秦衍要殺我,我也能客觀評價。不像某些人,情緒上腦就一點道理都不講了。」
沈定海無辜地眨眨眼睛,「你說的這個人應該不是我吧?」
吳盼男「哼」了一聲,「誰現在在自我懷疑,我說的就是誰啦。」
沈定海愣了一會兒之後反應過來,「你這不還是在說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