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一下子靜下來,除了風聲就是圍觀群眾中時不時響起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副導演驚愕張大嘴,嘴裡能塞下一個雞蛋,眼睛一眨不眨望著寧枝那張蒼白也好看的過分的臉。
乖乖呦,這人不是劇本,竟然來真的!
俞姓夫妻中的女人明顯是信了,她睚眥欲裂瞪向身邊同床共枕二十年的男人,聲音顫抖:「她說的,是真的嗎?」
其實她已經信了,不然以她的性格,根本問不出這種話。
但是她一輩子就要完了,估計這次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所以她必須得得到枕邊人一個明確的答覆。
可是她的枕邊人卻是一臉怒容,「你寧願相信這個女人,也不相信我!我們二十年的夫妻啊!」
「知道你們二十年的夫妻,你還出軌。」寧枝戳破他用憤怒掩蓋起來的心虛,「知道你們二十年夫妻,你還把她那些親兄弟親侄子騙過來下盜洞,給你那要上大學的私生子賺學費。」
兩句話下來,被撕下最後一層臉皮的男人惱羞成怒,彈起來就要往寧枝這邊沖,被身邊的特警死死按住。
俞姓夫妻中的妻子看著身邊臉色的猙獰的丈夫,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們二十年的夫妻,她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丈夫現在這個反應代表著什麼意思……
「我想知道,」女人紅著眼圈,憔悴的臉上滿是淚痕,「那個私生子,是誰!」
「那個私生子啊,你見過的。」寧枝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最戳心窩子的話,「就是上次,你兒子說自己很羨慕的那個男同學。你兒子羨慕那個男同學天天穿名牌鞋,而自己一雙鞋卻要穿好幾年。那個男同學說他爸爸常年在國外,卻願意每個月在他身上好幾萬……你當時還開導過你兒子,記得吧?」
「哎,」寧枝聲音輕飄飄,「那時你一定要想不到,那個令你兒子羨慕的「別人家的爸爸」就是你兒子的親爸吧?你老公呢覺得對不起情人母子,讓私生子從小就沒有爸爸,所以每次下墓弄了東西換錢,就把大部分都送到那邊去,只留下一點點拿回家。」
「就你們這個破小院兒,」她指了指這個不大的院子,還有在院子裡種的各種蔬菜,「他私生子母子住的,可是比這個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大別墅呢!哦對了,還是帶小花園的呢……」
俞姓夫妻中的丈夫被身後的特警緊緊摁著,眼睛死死盯著寧枝的方向。
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俞姓夫妻中的妻子突然撲上前,死死掐住丈夫的脖子。
「你這個混蛋!你混蛋!你當年答應過我爹什麼,你都忘了!」
「你還在你姐姐面前發過誓的,你發過誓的!」
「紅姐那麼一個人,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你弟弟!」
「我的一輩子都被你糟蹋進去了!我的一輩子,還有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啊!為什麼同一個爹,死的是我的兒子,不是你的私生子啊!」
「為什麼啊!」
她淒涼哀戚的哭聲在黑夜的院子裡遠遠飄蕩開,周圍聽到動靜的人家紛紛亮起燈,披著外套出來看,又被守在外面的警察趕了回去。
丈夫被她死死掐著脖子壓在身下,一張臉漲成豬肝色,在他翻白眼的時候,他身上的妻子才被特警們拉開。
妻子死死盯著男人的臉好一會兒,一雙眼睛裡的最後一點光消失。
「大師,我說!我說!」
妻子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我兄弟還有侄子他們都進去這個盜洞了,還有這個男人介紹來的兩個人也都在。之前在拍攝節目的那四個被他們帶進去了,我不懂這些,但是他們好像說要用那四個人試機關……」
旁邊的特警還有已經到了的盜墓專家聽到了以後,簡單商量了一下,趕緊下去救人。
女人癱坐在地上,原本就顯得蒼老的臉此時更加憔悴。
家裡住了二十年的院子甚至不是水泥地,她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在泥土地里砸出一個個小土窩,細小的灰塵四濺而飛。
「為了這個墓,我父親、兄弟、侄子策劃了這麼多年,我自己更是背井離鄉在這個小院子裡生活了近二十年,沒想到啊,沒想到……」
「沒想到不僅竹籃打水一場空,還為別人做了嫁衣……」
被特警壓著男人心如死灰閉上眼,不過只是為不能給還活著的私生子攢下學費的絕望,和這個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妻子沒什麼關係。
一直到快天亮的時候,特警們終於把躲在墓里的盜墓抓了上來。同時被帶上來的還有節目組消失的四個人。
俞姓夫婦所在的這個院子,也就是原主曾經住了整個嬰孩兒時期的院子,靠著村子的最東邊,站在院子裡往遠處望,可以看見很漂亮的朝陽,尤其是太陽慢慢升起的樣子,可以將遠處的樹林和天邊的白雲都染上一層金紅色的光邊。
寧枝坐在輪椅上,在院子裡停留了很久,直到太陽升起來的微光落在她臉上,她才眨眨眼反應過來。
這麼好看的日出,她在原主的記憶里見過——雖然那時候原主小,發燒之後6歲之前的記憶都記不清了,但是這樣的日出,她卻一直記在了心裡。
這麼多年,原主在空閒時間去了很多地方,爬了很多山,試圖找到這樣的風景,可惜一直到她雙腿被砸斷,一直沒找到這樣的景色,直到今天。
「你其實不用那麼生氣。」她心情突然變好了不少,扭頭對癱坐在地上垂淚的女人說。
女人已經哭了一夜,雙眼早就紅腫得不成樣子。驟然聽到寧枝說話,她愣了好久才轉頭看過去。
太陽日出的光芒照在她滄桑的臉上,紅火色的光線傾瀉下來,照亮了大半個小院。這樣的光太絢麗也太溫暖,讓人一時分不清到底是清晨還是黃昏。
女人眼睛裡倒映著那一輪鹹鴨蛋黃一樣的橘紅色太陽,好半晌才轉頭看向寧枝,「你說什麼?」
「我說,其實你不用這麼生氣。因果循環,善惡報應,都是有的。」
寧枝看向正在被押上車的男人,「他這輩子乾的缺德事太多,他的兩個孩子受了他的恩惠,拿了他的死人錢,自然也承襲了他的報應。他那個私生子,活不過今天早上八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