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沒天分啊!」秋大姐理算應當地大聲道,「她是我生的,我還不知道她!天天就知道吃,能有什麼天分!」
她不知道是不是想挽尊,還是單純的諷刺,看著那邊被寧枝制伏住的蘇暖,低低笑了聲,笑聲中既有嘲諷又有輕視,「要是她真的有天分的話,那也應該是適合去當廚子。天天想著吃,不去當廚子都委屈她了。」
【驚呆我了!這真的一個當媽的能說出來的話?】
【拳頭硬了!講真的,身為一個媽媽,在最開始知道她女兒要殺了她的時候,我只感覺心涼。雖然不好,但我確實在心裡偷偷覺得這個女兒就是白眼狼。
就連她偏向小女兒,大女兒為了吃一口肉在窗台上等著他們趴了一夜的時候,我還是覺得大女兒不應該這麼對自己的父母,畢竟那是她的父母。生身之恩大於天——但是!但是!
大女兒都死了,你這個當媽的就不能說句好的?非要這麼刻薄,非要這麼貶低她?她是你們虧欠了十幾年的女兒,不是你們的敵人!希望像我一樣已經當媽的人,不要隨便代入這個媽媽,因為我們和這個媽媽不一樣。
我們就算有兩個孩子,也不會偏心到這個地步,所以我們的兒子女兒不會和我刀劍相向。最後,希望和我一樣的媽媽代入點好的,別個偏心媽不值得我們這個代入。】
【謝謝前面的媽媽打了這麼長一段,感覺眼睛都要看花了。不過我覺得你有一句說錯了,可能在他們的眼裡大女兒真的就是他們的敵人也說不定。畢竟要不是有大女兒,爺爺奶奶賣土豆換的錢也得去養小女兒,我都不敢想像那時候小女兒的生活得有多美!】
【呵呵,這副嘴臉,和我那重男輕女的老娘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她寶貝兒子初中天天打架喝酒早戀,我媽就是:我兒子太厲害了,這么小的年紀就知道給自己找媳婦了!我兒子太棒了,每次打架都能贏!我兒子太棒了,你爸喝酒都喝不過你!
我拿到了全國最好大學的入學通知書,她就是:看你跟個榆木疙瘩似的,沒想到學習挺好,正好以後賺錢給你弟弟買房,你就這麼一個弟弟,你可不能不管他。
我:……】
【我媽也偏心,不同的是我媽偏心我姐,因為我姐身體不好,所以我媽全部的身心都撲在了我姐身上。但我記得,在小時候我和我姐的關係很好,媽媽會單獨給她買吃的,她就藏起來都給我吃,把我餵得特別胖。
後來媽媽看到我姐餵我吃她的小蛋糕,把我狠狠打了一頓,一邊打一邊罵我,不管我姐怎麼解釋我媽都不信。後來我再也沒吃過我姐的半點東西,說話也很少。不是不想吃也不是不想說,就是不敢,怕被打。
只能說,子女不合,老人無德。要是我媽不干擾我和我姐的關係,我和我姐不至於現在像陌生人一樣。】
【抱抱前面的所有人,我也是老大,也是從小被爸媽扔給爺爺奶奶帶,也是有個被媽媽帶大的妹妹。我承認我確實和我媽,沒有我媽和我妹妹那麼親,但是我媽媽覺得那全是她的問題,所以自從我家條件好起來後,我媽就總想著補償我。
聽我妹妹說,那時候我媽每次帶她出去買東西,不管我需不需要,我媽總會給我帶一件,因為那時候快遞還沒那麼發達,我們離得又遠,所以每次過年拿回家的時候,衣服都小了我不能穿了。我媽就躲起來偷偷哭。
這兩年我爸媽在城裡買了房,已經把我接過來一起住了,我和妹妹在一個屋子裡睡覺,在一個學校上學,希望我們一家人的生活越來越好。】
秋大姐看不見彈幕,不停嘲諷著已故的大女兒,從她小時候說話晚,家裡人一直以為她是啞巴,然後到後面的她不如小女兒漂亮乖巧,小女兒在學校里是有名的美人,大女兒扔在人群里看都看不見,最後又說起成績,說大女兒雖然成績好,但放到城裡也就是個吊車尾。
不像她養出來的小女兒,雖然文化課不太好,但至少跳舞這一樣拿得出手。
她嘴不停叭叭叭,處處在維護自己的小女兒,幾乎要將這個寶貝小女兒夸上天。
小香躲在蘇暖的身體裡,眼睛死死盯著這個母親,聽著她說自己怎麼怎麼沒用,怎麼不如她的寶貝小女兒,怎麼怎麼愚蠢。
那些話明明是這個母親經常罵她的,明明她都已經聽了這麼多年了,可現在聽著這個母親的聲音,她還是感覺靈魂發冷,一顆心像被什麼攥緊一樣,幾乎喘不過氣。
既然覺得這麼她這麼不好,這裡那裡都不好,那為什麼當初為什麼要把她生下來?
還是說他們覺得,把她生下來,就能主宰她未來整個人生?
秋大姐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她身邊的萬大哥從窒息中緩過神,拽了拽妻子的袖子,低聲道:「你差不多行了。孩子都死了,你還說這麼多幹什麼,有用嗎?!」
「死了?她現在死不死有什麼區別!」秋大姐猛地甩開萬大哥的手,一指那邊被寧枝按著的蘇暖,「你剛剛沒看到嗎,她想殺了咱們啊!她想殺了咱們!」
她一邊吼著,眼淚就出來了,「她死了還不肯放過咱們!我就罵她,我就是打死她也是應該的!」
「夠了!你鬧夠了沒有!」一直沉默的萬大哥終於一聲大喊爆發了,「孩子都死了,你還覺得你一點錯都沒?!要不是你這麼多年來太偏心,兩個孩子都不至於是這個結果!萌萌也不會學習那麼差,只能去學藝術!」
「……」
秋大姐被丈夫的一聲怒吼驚呆了,沉默了一會兒才嗤笑了聲。
「什麼意思?你現在是打算把萬小香的死全都推到我頭上?你就沒有偏心萌萌嗎?從小到大,你可比我疼萌萌疼多了!你現在心疼萬小香,那這麼多年你什麼時候跟我提過給萬小香寄錢啊!你有提過嗎!」
夫妻兩個很快吵成一團,要不是身邊有工作人員拉著,這兩個人恐怕要動手。
【哎,想想最開始的時候,這夫妻倆寧願賣房也要培養女兒的天賦,那時候大家說他們是對好父母,多少人說想投胎去他們家——現在看看,去了他們家,你們不僅是萌萌,更有可能是萬小香】
【呵,之前的好父母,到現在為女兒的死大打出手,真是諷刺啊】
【所以到底什麼時候,要成為父母得經過考試啊!我他麼月薪兩千五也得持證上崗,這一輩子的事情難道不需要一個證兒嗎!】
這夫妻兩個讓寧枝看得直皺眉,「行了,你們鬧夠了沒有!」
寧枝一說話,秋大姐就梗著脖子想反駁,但想著自家還要開療養院給小女兒賺大學學費,她又硬生生忍住了。同時也有點好奇,「你剛剛說我大女兒有天賦,她能有什麼天賦?」
不等寧枝回答,她自己先笑了。「不會真的是適合當廚師吧?哈哈哈哈哈她那個丫頭也就會這點東西了。」
寧枝卻沒笑。
「你女兒在畫畫上很有天賦。」寧枝聲音冷漠,「在她十二歲那年,你為了幫你的小女兒上最好的舞蹈班,不僅花光了你們夫妻兩個的錢,還拿了小香爺爺奶奶的錢。當時老兩口聽說是為了孩子上學,只留下日常開銷的三百塊錢,剩下的全給了你。」
「可不巧,就在那一年,老夫妻雙雙生病,沒錢去醫院,他們給你要五百塊錢你都拿不出來。那段時間,是你大女兒給人畫插畫賺了一百多,又加上畫畫比賽的獎金三百塊錢,勉強湊夠了讓爺爺奶奶去醫院的錢。」
「那一年過年,你大女兒想把畫畫得到的獎狀給你看,恰好趕上你的小女兒在舞蹈大賽上沒得到獎,她不僅把姐姐的獎狀撕了,還說姐姐看不起她。你呢,你這個溺愛小女兒的人問都沒問就把大女兒罵了一通。」
「那個時候你罵的什麼,你自己或許忘了,但是你的大女兒卻沒忘。你說,不就是一張破獎狀嗎,以後媽媽帶你去參加更好的舞蹈比賽,那個地方的評委有眼光,你能得更多的獎狀。然後以大女兒不聽話為由,第二天就帶著小女兒回城裡了。」
「這些事情,你一定不記得了吧?」
秋大姐臉色白了一瞬,大概現在想想也覺得那個時候很過分,但依舊不願意承認。
「她沒長嘴嗎?!不知道反駁嗎!她要是覺得委屈,得跟我說啊,她不跟我說我怎麼知道她受委屈了!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她自己不爭氣,這怪得了誰!」
「你還真是……呵。」寧枝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厚顏無恥。「行,讓她自己說出來是吧?」
她鬆開制住蘇暖的手,從蘇暖身邊推開,在這對夫妻兩個蒼白的臉色中緩緩出聲,「既然你覺得應該由她自己說出來,那好,就由她親自跟你說吧。」
【哈哈哈哈笑瘋了!寧姐竟然直接撒手了!】
【差點被這個委託人媽媽氣出高血壓,寧姐一下幫我降下來了!這算是爽了!】
【我就說吧,寧姐從不受氣!每天都是爽文女主哈哈哈!】
看著寧枝竟然真的把被小香上身的蘇暖放開,秋大姐慌了。「你……你怎麼能……」
「我怎麼不能?」寧枝眼睛裡粹著寒霜看著她,「你不是說想要你大女兒受了委屈要跟你說嗎?我現在就讓她給你說,你表現得這麼驚恐幹什麼?」
寧枝對著躺在地上的小香抬抬下巴,「接下來要幹什麼,你自己看著吧。」
說完,她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下,托腮等著小香反應。
導演被抬到門口,看到這個架勢連忙又拐了回來。「不行不行!這樣不行啊!」
他哭喪著臉想要阻止寧枝,「寧大師,這樣怎麼行呢!這要是真讓蘇暖在節目上殺了這夫妻倆,那咱們和蘇暖……」
寧枝沒看他,冷淡的眼神落在了那邊的小香和小香父母身上。
導演坐在地上,絕望嘆了口氣。
他其實也知道,寧枝和蘇暖的關係不好,再加上之前這個叫小香的附身鬼爆出來的消息,也知道兩人現在幾乎是勢同水火了,讓寧枝去救蘇暖,簡直是痴人說夢。
而且節目又不是寧枝的,讓寧枝去救節目,失敗他也能理解。
但是就是心裡接受不了。
導演又去找公孫不疑和老道士,兩個人倒是有心想救,可實力擺在那裡,他們兩個也是無能為力。
導演還想去找寧枝,被司席一把攔住,導演這才想起還有司席這麼一個人。
「司席,」他抱住司席的胳膊,雙眼淚汪汪,「你去勸勸寧枝吧,不能讓她這麼幹啊!」
「你放心導演,」司席並沒有站在導演這邊,而是再次把導演送到了小院門口,「寧枝她這個人有分寸,不會鬧出不可收拾的局面的,救護車來了,您就快點跟著走吧。」
導演扒著門,不管周圍人怎麼勸,一定要看看最後的結果。
一方面是擔心節目和蘇暖,另一方面這對夫妻實在偏心得不像話,他們也想看看這夫妻倆的結局。
小香接收到寧枝的眼神,先是呆了一下,她沒想到寧枝會這麼幹,但是看到那邊瑟瑟發抖的父母時,她慢慢站了起來。
父親抱著母親,不斷祈求她的原諒,「小香,你放過你媽媽吧,你媽媽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本來就是你自殺的,你的死真跟你媽沒關係啊!」
「跟我媽沒關係,那跟你有關係嗎?」小香淡淡瞥了他一眼,扭頭繼續看縮在父親懷裡的母親,輕聲問道,「你也覺得我的死和你沒關係?」
「那天你們非要賣了奶奶留給我的房子,去供你們的小女兒讀藝術,我想上吊嚇嚇你們,讓你看到我的決心,我以為我能阻止你們賣房子。」
「可是我賭輸了。哪怕看到我在你眼前上吊,你都沒有放我下來,而是在我死前一直罵我。」
「我今天想要一個答案。在你看到我上吊的時候,你是在覺得我死了,你小女兒就能讀書了,還是心疼我被你們逼到了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