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大姐溫和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從直播間的角度看上去，好像是被驚到了。
【啊啊啊！我要被這個瘋女人氣死了！人家夫妻兩個為了擔心女兒有壓力，節目開始前都要為了女兒解釋一遍又一遍，這個瘋子竟然說人家女人死了！啊呸！惡毒！真惡毒！你女兒才死了！】
【這個人是不是覺得自己這次沒法繼續在節目上呆下去了，所以裝瘋賣傻想要熱度啊？】
【真是沒良心啊，什麼事情都能拿來胡說！你就這麼缺少熱度嗎大嬸？希望你心愛的女兒死了以後，你還能這麼污衊其他當爸爸媽媽的人呢~】
【前面怎麼這麼多陰陽怪氣的狗東西啊？人家就說了一句話，你們就算要出警也得等人家說完吧？而且還拿人家女兒詛咒，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和你們討厭的人有什麼區別！】
【大家先別吵先別吵！繼續往下聽不好嗎？人家才說了一句啊！】
秋大姐的笑容慢慢消失，她使勁抿了抿唇，一雙眼睛頓時紅了，「這位大師，我們……我女兒確實需要錢去讀藝術……」
「你說謊！你不需要！」
聽她還狡辯，鮮族大祭司的怒火一下子上來了。
她也是母親，她的女兒和秋大姐的女兒差不多大，她即使離婚自己帶女兒，平常確實也會和女兒有摩擦，但她從來不會討厭自己的女兒。
女兒這一代人，和她這一代人，其中確實有無法跨越的橫溝，兩個人對相同的一件事情往往有完全相反的評價，但這並不影響她對女兒的愛。
可是這個媽媽，竟然就這麼一邊抱怨，一邊讓她女兒在自己眼前上吊自殺。
「你女兒早就死了！在你面前上吊死的，你還需要什麼錢讓你女兒讀書啊！」鮮族大祭司忍不住大罵。
「就算有什麼矛盾，坐下來聊聊不好嗎？！你都沒有坐下來和孩子聊聊，只一味地罵自己的孩子養不熟，是個白眼狼，罵她不知道感恩！可你有沒有想過，在孩子心裡，你也是她不能親近的媽媽啊！」
「我……」秋大姐望著激動的玄師，想上前，但最終猶豫之後，她還是選擇了退後，「你……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因為我看見了！在你女兒上我身的時候，我看見了！就算是她死了，她還是想問你為什麼！」喊著喊著，當時那種被海水淹沒的絕望再次被大腦回憶起來，鮮族大祭司頓時紅了眼。
彈幕頓時炸了：
【被鬼上身的時候看到的？我擦！那我就知道當時她掐住蘇暖脖子的時候為什麼說討厭蘇暖這樣被偏愛的孩子了！】
【女兒在她面前上吊自殺的？我也是媽媽，帶入一下這個媽媽，根本不敢相信這對媽媽來說該是什麼樣的陰影……】
【……前面的這位大姐啊，咱要是非要代入，不代入就會死的話，能不能找個好人代入一下？你沒有聽見這個大師說嗎，這個當媽的在孩子死的時候還在罵孩子白眼狼！你也是這種媽媽？】
【前面那些蘇暖的粉絲呢！全特麼給我站出來道歉！一口一個瘋女人，那根本不是這位大師想傷害蘇暖，而是鬼上身！全都給十我站出來道歉！快點，別讓我一個個去私信你們，你們的暱稱和號碼我全截圖了！】
鮮族祭司喊完，只覺得一股鬱氣擠壓在胸口，讓她喘不上氣。
當時一直不太明白為什麼一次引鬼上身，會讓她有種自己躺在海邊，被海水淹沒的錯覺。
現在想想，那應該是那個上吊的小女孩兒在死前的絕望吧。
明明媽媽就在眼前，明明媽媽只要走過來，輕輕托起她的腳，她就不會弔死，可媽媽卻一直在罵她白眼狼，還說要去學校鬧，要讓她所有的同學和朋友都知道她是個白眼狼。
難道這個媽媽不知道這個年齡的孩子有敏感嗎？去學校大罵女兒是白眼狼，完全是把女兒的尊嚴撕碎了再踩上幾腳，這讓女兒以後怎麼敢去學校？
或許，她原本就是知道的。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她覺得用這種方法來控制孩子很管用，才會不斷在孩子面前提起，讓孩子恐懼，再讓孩子妥協。
而這些話，她可能已經在孩子面前說了無數回，可是大祭司不明白，為什麼在那個孩子死之前，這個媽媽還要那麼罵。
人死後，最後消失的就是聽覺。那個孩子直到死前，依舊邊聽著她媽媽對自己的謾罵……
鮮族大祭司深吸一口氣，正打算站起來繼續說，就見她旁邊的蘇暖突然衝出去，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狠狠壓倒了正在愣神的秋大姐。
「啊——」
秋大姐驚呼一聲，被蘇暖死死撲倒在地上。她仰面躺在地上，胸口被蘇暖坐著壓住，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起來。
「你……」
秋大姐不明白蘇暖這是在幹什麼，一抬頭，就見這個年輕姑娘的腦袋旁邊，還有一個腦袋。
那個腦袋長著一張她很熟悉的臉，扎著高高的馬尾，青紫色的臉上五官清秀平凡，和她有六七分相像。
那個腦袋的舌頭很長，像蟲子一樣不斷蠕動，一下又一下掃在她臉上，黑紅色的血液滴答滴答，不停落在她臉上。
秋大姐看著那張熟悉的臉，瞳孔驟然收縮。
「你……小香……媽媽……媽媽……」
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那顆腦袋的臉上露出來一個鬼氣森森的笑容，裂開的嘴唇中只有吊死鬼會有的舌頭長長垂下來，白森森的牙上全是血。
「媽媽……原來，你還知道你是說我媽媽啊？」
蘇暖臉上的表情一變，陰森詭異的聲音從她喉嚨里傳出來，那是屬於秋大姐的女兒小香的聲音。
小香控制著蘇暖的手不斷收緊，看著媽媽的臉不斷漲紅，慢慢憋成了豬肝色，緩緩露出滿意的微笑。
「既然我是你的女兒，為什麼你要眼睜睜看著我去死啊？」
「你知道嗎，窒息而死的感覺很難受的……就連我去投胎，地府的那些陰差都說我身上的怨氣太重，忘川河的船載不動我，讓我去當孤魂野鬼……」
「為什麼我活著已經這麼難了，死了以後還這麼難？」
「媽媽，你的臉怎麼變成這個顏色了，是一點兒氧氣都呼吸不到了嗎？可我當時死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啊。」
「你現在終於也感覺到我當時的痛苦了……不對，你還不夠痛苦，畢竟當時沒有人在你耳邊罵你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說到「白眼狼」三個字，小香已經渾濁的眼睛裡陡然爆發出一股鬱氣：
「我不是自願來到這個世界的，你知道嗎？我不是自願來當你們的女兒的？要是我選，我絕對不會選擇當你們的女兒……可明明是你們自己願意把我生下來的，為什麼……」
「為什麼你們把我生下來以後要這麼對我？我沒做錯什麼，不是嗎？你們工作忙，我從小跟著奶奶生活，那些人欺負我奶奶年紀大，你們又不在家，總是拿小石頭砸我的時候，你們不在。從來沒有人跟我做主，更沒有人安慰我，所有的委屈都是我自己忍過來的！」
「好不容易你們回來了，我拿回來了班級第一的成績，我以為你們會高興，你們卻要怪我養不熟，和你們不親近……」
「你們總是說你欠了我什麼，為什麼和你不親近……你欠我了整整十六年啊！這十六年我過得磕磕絆絆，從來沒有人為我撐腰，所有人都要我懂事……我都做到了，為什麼你還要罵我！為什麼還說我是白眼狼！」
「我也是你的女兒啊！你為什麼就不能多愛我一點兒！為什麼啊！！！」
她的叫聲撕心裂肺，「為什麼啊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