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呼吸當即一滯，在下一口氣上來之前，腦袋猛地被寧枝扒拉開，一張黑色的符咒貼在那張臉的額頭上，隨著一聲尖銳的慘叫聲，那張臉頃刻之間化為灰燼。

  司機扭頭看了寧枝一眼，眼中的驚愕幾乎奪眶欲出。「我擦！剛剛那是什麼東西！」

  寧枝狠狠皺眉：「你不用管，別看我，看路！」

  司機肩膀一抖，趕忙將注意力放在前方的公路上。

  女塔羅師剛從剛剛的怨靈中回過神來，「那個東西……就是你說的，從出村的時候就跟著我們的東西？」

  寧枝點點頭，不等她說話，就聞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氣味。

  那氣味苦澀中帶了一點點微甜，還有一種難以言明的花香味，莫名讓人感覺有點熟悉。

  但上一次聞這個香味兒……是在什麼時候來著？

  「媽媽……」大寶從自己的小書包里翻出來兩張符咒，如臨大敵捏在手裡，一雙黑藍色的眼睛緊張看著寧枝的表情。

  寧枝：「大寶別怕，你們身上有媽媽給你的鬼仆，你們不會有事的。」

  雖然她給兩個孩子準備了很多，但目前為止什麼都沒用上，可這又怎麼不算是個好事呢？

  「那媽媽你呢？」大寶緊張抓住媽媽的胳膊，「媽媽沒有鬼仆，媽媽會出事嗎？」

  寧枝剛想說「不會」，但話到嘴邊，她突然想起來剛剛那股香味在哪裡聞過——這不就是她上輩子死之前，在繼任大典上聞到過的那個香味兒嗎！

  「司機，停車！」

  空無一人的山間小路上，破舊的小轎車發出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寧枝快速從車上下來。

  現在的時間還沒過中午，天剛亮不久，可車後方的公路上竟然出現了好大一片黑色濃霧。

  女塔羅師原本已經從車上下來了，看到正在朝他們逐漸逼近的黑霧，一屁股坐在地上，聲音顫抖：

  「是……是魔鬼！是魔鬼的氣息！」

  「這裡可不是你家上帝的管轄範圍，哪兒來的魔鬼。」

  寧枝一伸手，一把黑傘出現在她手裡，傘柄上的冤魂仿佛活過來一樣，在狹窄的傘柄上不斷掙扎遊走。

  大寶和小寶不明白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只覺得現在的情況一定是極其危急，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媽媽的臉上出現過這種表情。

  很明顯，司機和司機的朋友也是這麼想的。

  司機的朋友對司機使了個眼神，小聲道：「這個什麼情況，要不咱們先走？」

  司機從車外的後視鏡里看到了正在向他們不斷靠近的黑霧，默默咽了口唾沫，當即打算開車離開。

  大寶聽到他們的對話，一雙黑藍色的眼睛忽地冷了下來：「叔叔……」

  他的奶聲幽幽，帶著一股生冷的涼意，讓原本就心緒不寧的司機嚇了一跳。

  面對這麼一個小傢伙，他到底是個大人，原本是不懼的，但對上小傢伙那雙冷冰冰的眼睛，原本想恐嚇的話就全堵在了喉嚨里。

  大寶：「我媽媽的實力，你們剛剛也看到了。我勸你們不要想著就這麼離開，等離開了我媽媽的保護範圍，你們確定自己不會被偷襲？」

  他雖然年齡小，但是說話清晰，一字一句不斷打擊在司機脆弱的神經上：

  「如果到時候你們兩個被偷襲，沒有我媽媽救你們，你們覺得能在剛剛那東西手上活下來？」

  司機：「……」

  這個問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可能。

  他們兩個肉體凡胎怎麼可能在那種靈異現象中活下來！

  大寶眼看他們被穩住，趴在后座上，透過後擋風玻璃繼續去看媽媽。

  小白雞這會兒也終於出來，撅著屁股，站在兄弟兩個中間，也跟著往外看。

  祂其實還有點希望寧枝會輸……

  要是寧枝被對面弄死了，沒準兒他的能力就都回來了。

  大寶不知道小白雞在想什麼，但這並不影響他覺得小白雞沒憋好屁。

  他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抓住小白雞，在小白雞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抓著祂跑下了車，一把塞進媽媽的手裡：

  「媽媽！你看看這個東西有沒有用！」

  說完，他也不管媽媽有沒有聽清楚自己說的話，扭頭就往車裡跑。

  小白雞：「……」

  祂眨巴眨巴自己的綠豆眼，一抬頭對上認真盯著祂的寧枝，寧枝眉頭緊皺，不知道在想什麼，但小白雞的屁股涼颼颼，就知道這女人肯定沒想好事。

  「你……」

  「你……」

  一人一雞同時開口。

  小白雞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您先來。」

  寧枝沒跟祂客氣，「你聞聞這個味道，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同類的味道嗎？」

  小白雞的小嘴兒嫩黃，聽到這話努力聳動了一下鼻子，連帶著小小的嘴兒都在跟著動。

  祂吸了兩口帶著花香味的氣體，好半晌才搖搖頭，過了會兒又點點頭。

  寧枝蹙眉，加重手上的力氣：「搖頭又點頭是什麼意思？」

  「別別別！別用力！你快掐死了我！」小白雞慘叫一聲，也不敢再繼續裝深沉。

  這要是再深沉下去，祂就該變成兩半了！

  「搖頭的意思是，這個味道不是我之前給你說過的那個同伴。點頭的意思是，這確實是我的同伴之一。」

  「你的同伴之一？」

  想想當初那個毀容男為了能召喚新神，為之努力了兩代人，她還以為新神是什麼鳳毛麟角的東西，沒想到竟然是街上的爛白菜，走兩步就能遇上一個，這次更是買一送一。

  「對對對！」眼看寧枝心情不佳，小白雞半點兒不敢隱瞞，小雞啄米式點頭。「祂不是個好東西，平常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躲在人身上，蠱惑人心！」

  「而且這玩意兒不好抓，換個人、甚至換個動物附身，只要是個活的東西，祂都能逃出去！可噁心了！」

  說起這個同類來，小白雞心裡有一萬你mmp，要不是現在場合不合適，祂都能跟寧枝罵上三天三夜。

  最後祂總結：「也不知道是哪個不要臉的玩意兒，竟然把這東西給召喚出來！像這種東西，就應該被直接捏碎！」

  祂短小的翅膀撲閃，想做出握拳的姿勢，卻怎麼也成功不了，只能在寧枝涼涼的眼神中放棄。

  寧枝：「那你知道這東西有什麼弱點嗎？」

  她強調：「不用留下祂吸收能量，直接弄死就行。」

  聽到寧枝這殘暴的語氣，小白雞抖了抖屁股，一雙豆豆眼裡倒映著寧枝沉下來的臉：「怎麼……你和祂有仇啊？」

  「我和祂身後的人有仇。」

  「有仇？什麼仇？」小白雞咂咂嘴，歪著腦袋問，「祂的能力是讓人心臟驟停，你身邊有人讓祂害過？」

  不等寧枝回答，小白雞已經自認為猜對了答案，深沉地轉過身，小奶音中帶著一股蕭瑟：「哎，也難怪啦，這傢伙殺人不眨眼，還不會留下痕跡。」

  「大寶媽媽，你受苦了。」

  寧枝：「……？？」

  論苦不苦的話，怎麼也得是變成雞的你更苦一點吧？

  不過心臟驟停……現在寧枝幾乎能確定了，她上輩子的死應該就是這個東西背後的人搞的鬼。

  「所以，這傢伙到底有弱點嗎？」

  小白雞歪著腦袋想了想，「要說弱點的話，祂是個脆皮……算嗎？」

  「脆皮？」

  「對！」小白雞點點頭，屁股翹起，「雖然祂擅長偷襲，但是祂很容易受傷，而且相較於我這種怎麼砍都砍不死的可不一樣，祂一旦被打傷了就很難好。」

  「而且祂雖然能讓人心臟驟停，但也不是萬能的，必須得待在人一米之內才行。」

  說完，小白雞攤攤手，「不過祂和我不一樣，祂是完全透明的，一般人都是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就被祂暗殺了。」

  比如上輩子的寧枝。

  當時整個繼任大典上都是這種味道，所以當她身邊的這種味道陡然變濃時，她並沒有在意。

  誰知道，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種東西。

  寧枝看了一眼周圍，抖了抖手上的黑傘，一團接一團的黑霧當即從傘中涌了出來。

  感受到那股黑霧中，相同的惡魔氣息，塔羅師看寧枝的眼神都變了：「你怎麼還養了這麼多魔鬼？」

  「魔鬼？」寧枝轉頭看她，「你不也是黑玄師嗎，你不養小鬼？」

  女塔羅師掏出自己的塔羅牌，聲音嚴肅：「我是一名塔羅師，不是你們西洋黑玄師！我信仰上帝，才不會養什么小鬼呢！」

  「那別人總是把你分到黑玄師的時候，你怎麼不吭聲啊？」

  眼下明顯不是個聊天的好時機，寧枝讓塔羅師先回去，自己則是控制著從傘下出去的黑霧迎上那團不斷向自己這邊靠近的黑色霧牆。

  沒錯，那明顯已經是黑色的霧牆了。

  相較於自己派出去的小貓三兩隻，那邊的實力明顯要強一些，黑色的大霧幾乎凝聚成一堵黑色的大牆。

  她派過去的兩團黑霧好像小貓三兩隻，剛剛接觸到黑霧就被黑霧吞噬了。

  塔羅師抱住頭，一臉絕望：「完蛋了，這什麼東西啊，竟然這麼強！」

  她剛剛聽到了小白雞和寧枝的談話，現在眼神緊緊盯著站在寧枝肩頭的小白雞不放。

  小白雞渾身炸毛，撅著屁股，小奶音質問：

  「看什麼看！沒看過我這麼好看的雞啊！再看，我就把你吃了！」

  女塔羅師看看祂還沒有自己巴掌大的身體，又看了眼那堵還在不斷靠近的黑色霧牆，哆哆嗦嗦對寧枝道：

  「要不把你這隻小白雞派過去看看吧，反正他們都是同類，沒準兒還能聊會兒天呢！」

  至於他們這幾個人，肯定是趁著他們聊天的空隙趕緊跑啊！

  小白雞：「！！！」

  好傢夥，這個女人怎麼這麼惡毒啊！

  祂扭頭去看寧枝的眼神，卻見她垂眸看著自己，眼神中若有所思。

  小白雞炸毛：「不是吧！不是吧！你還真的打算把我扔出去啊！我剛剛可是什麼都跟你說了，做人得善良啊！」

  不過這次祂猜錯了，幾乎在祂話音落下的瞬間，寧枝已經憑藉著剛剛派出去的兩團黑霧找到了黑色霧牆中，主人的位置，隨著兩道黑色符咒打過去，原本正在向他們靠近的黑霧轉眼消失不見。

  小白雞眼神看向天，綠豆大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哎呀，還是讓祂跑了……」

  寧枝隨著祂的眼神看過去，沒有在天上看到任何東西。

  不過沒關係，只要她去查一查，繼任大典那天到底是誰安排的會場中的薰香，應該就能把幕後害她的那個人揪出來了。

  接下的路上，司機和司機的朋友都像是被嚇到的鵪鶉一樣，怎麼也不吱聲。

  旁邊的塔羅師也差不多，跟啞巴了一樣。

  就連一向活潑的小寶也發覺車裡的氣氛不太對，抱著自己的小書包，不斷啃著零食沒有說話。

  等到了機場，就在寧枝帶著兩個孩子等飛機的時候，女塔羅師說自己有點事，臨時改了機票離開了。

  雖然在寧枝眼裡，女塔羅師這是被嚇跑的。

  等女塔羅師走了以後，沒一會兒的時間，小寶蹲在一邊吃東西，眼前的光突然被遮住了。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遮住自己陽光的人離開，他含著棒棒糖抬起頭。

  眼前是一個穿著白風衣的女人，她一頭利落微卷的頭髮，腳上的黑皮鞋閃閃發光。

  幾乎在第一時間，小寶就認出來了，「誒！你是賓館的老闆娘！」

  他的聲音不小，立刻引來了哥哥的注意。

  大寶看著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牛小花，警惕地拉住弟弟，慢慢退後了兩步。

  牛小花蹲下身，看著這兩個還沒有她腿高的小傢伙，從口袋裡拿出來幾根糖：「要吃糖嗎？」

  她自己沒有孩子，現在看大寶小寶這兩個聰明伶俐的小傢伙，打心裡喜歡。

  小寶看到這麼多糖果，眼睛都直了，但是哥哥不發話，他也不敢去拿。

  牛小花看出了大寶的警惕，笑道：「放心吃，裡面沒加東西。不過，我能和你們的媽媽聊一下嗎？」

  大寶扭過頭，剛剛還在閉目養神的寧枝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醒了，正在盯著他們看。

  見媽媽沒有阻止，大寶知道這糖是安全的，對著小寶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