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通道的拐角甜言蜜語，另一側的小美媽媽如遭雷擊。
她捂著自己的嘴縮在角落，眼睛裡凝結出大顆大顆的淚滴，將所有哽咽委屈都吞沒在緊緊捂著嘴的掌心中。
她同床共枕6年的丈夫，她女兒的爸爸，不僅有了另外的孩子，還打算用她女兒的命去救他的私生子……
拐角處又傳來丈夫低沉溫柔的安慰和甜言蜜語，小美媽媽只能把自己縮得更小，死死咬住唇。
「你怎麼在安全通道縮著啊，是身體不舒服嗎？」
因為電梯壞了只能走樓梯的護士在角落遇見雙眼紅腫的小美媽媽。
小美媽媽被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用手背抹了下淚，費力扯出一抹笑，「我沒……沒事。」
她探頭往拐角處看了眼，剛剛還在那裡說話的丈夫和女人已經不在了。
「誒，你好護士小姐。」小美媽媽攔住要離開的護士，拿出來寧枝給的那張紙條，顧不上說謊好不好，「我想問問，你知道這個病房裡住著的人是什麼情況嗎？」
護士垂眸看了眼她掌心的紙條，很快抬起眼來，皺眉問她，「你是和這人什麼關係？」
「我是這人的……小姨，」小美媽媽隨口扯了謊，「我聽說這孩子的心臟不太好，情況特別糟……」
她欲言又止，加上哭得通紅的雙眼，說出來的話很有信服力。
「你別太擔心，我們醫院會努力醫治她的。」小護士只是疑惑了一下孩子的媽媽那麼好看，怎么小姨的相貌差了這麼多，很快安慰她道，「這孩子的心臟病是先天性的，目前的情況是有點嚴重，最難的在找配型上。」
「不過孩子還有個身體更不好的妹妹，孩子爸爸正打算給姐妹兩個做配型，在兩個中間保一個……」
看著小美媽媽眼淚再次大顆大顆地往外掉，小護士以為她這個小姨在心疼孩子，嘆了口氣，「總之，你放心吧，我們會盡力的。」
醫院的護士很忙，護士沒法一直呆在這邊，安慰了小美媽媽兩句就走了。
小美媽媽哭了許久，失魂落魄遊蕩到那間病房前。
通過病房的玻璃，可以很清晰地看見裡面的情況——梳著兩個麻花辮的小女孩兒虛弱倚在枕頭上，漂亮得像個易碎的洋娃娃。
床邊坐著漂亮有氣質的媽媽，還有高大帥氣的爸爸，父母兩個都在盡全力逗小女孩兒開心。
……可是她的小美，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見到爸爸了。
小美的爸爸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露出這樣慈愛的微笑。
小美媽媽遊魂一樣出了醫院，站在陽光底下，無處逃匿的陽光讓她感覺自己像個小丑。
是的，小丑。
長得醜，她的婚姻也丑。
明明理智一直在告訴她，這不是她的錯，可想想病房裡和諧的一家三口，丈夫書房的意外保險，還有那馬上就要到來的心臟配型，她依舊覺得自己人生失敗。
即便她現在去警察局報案，還沒發生的事情，警察知道了也只是會調解而已。如果丈夫提出離婚，依照他們二人現在的經濟狀況和工作情況，女兒毫無疑問會被判給丈夫。
到時候，孩子豈不是羊入虎口……
她越想越絕望，等到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手即將碰到車門時，口袋裡突然傳出一陣刺耳的鈴聲，頃刻間將她遊蕩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是個陌生號碼。「喂，你好……」
「別開車，現在打車或者坐公交車回來。」電話里傳來寧枝冷淡的聲音。
小美媽媽聽著那冷冷的聲音，明明並不是傳統意義上有親和力的語調，但她突然好想哭。
「寧大師……」
「寧大師……」
停車場無人的角落，她蹲在車後嚎啕大哭，一聲又一聲叫著寧枝的名字，嘶啞的聲音中滿是絕望。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寧大師！」
「我老公他以前……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為什麼……為什麼現在全都變了！他不僅在外面有人了，還有個女兒，比小美出生的還早……」
「我沒做錯任何事情，不是嗎？」
香火店裡，寧枝坐在小茶几的一側，低頭抿了口茶水，聽著電話里小美媽媽崩潰的哭訴。
「我知道我長得不好看，但是我除了這一樣不好，我其他的真的已經做到最好了！我媽連碗都沒讓我刷過，可當初他媽生病住院，都是我去照顧的！每年過年回家，從來都是我自己一個人在廚房裡忙活！」
「我花錢，我托關係送他妹妹、送他弟弟出國，婆婆不滿意我和我女兒，我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喊過一聲苦，幫他弟弟娶媳婦、買房，我把我能做的全做了！」
「他為什麼還要這麼對我啊！就因為我的小美長得不好看，所以在他眼裡就理所應該是個提供心臟給他那個私生女的工具嗎？！」
小美媽媽的哭聲在電話里越來越大：
「我的小美從出生到現在，受了這麼多罪，臉上動了好幾次手術才平平安安長到現在，他憑什麼拿我女兒的心臟去救他的私生女！」
「他連抱都很少抱我的小美，他憑什麼，他憑什麼啊！」
小美媽媽跪坐在地上，不顧停車場人來人往的異樣目光，對著哭得撕心裂肺。
「你先冷靜一下，來店裡，來了再說。」
在得到對方哽咽的回答之後，寧枝掛斷了電話。
一抬頭，沒關嚴的門口正杵著三個小腦袋，小美眼神怯懦看著氣場強大的寧枝，小心翼翼地問：「寧流深媽媽，剛剛在哭的……是我媽媽嗎？」
寧枝還沒開口，在她身後不停偷偷抹淚的顧芽已經把小姑娘抱起來，「不是不是，怎麼會是咱們小美的媽媽的，小美的媽媽這麼勇敢，才不會哭鼻子呢！對不對？」
小美默默垂下頭，幾不可聞地晃了晃自己的小腦袋。「不是的，阿姨。」
她小小的手抓著身上的紅裙子，「我媽媽一點兒都不堅強，我好幾次看到她關了燈之後偷偷流淚。」
「寧流深媽媽，」小姑娘很冷靜地抬起頭，眼神雖然怯懦，但格外清醒，「我媽媽是在因為我爸爸哭，對嗎？因為我爸爸不喜歡我，也不喜歡媽媽，他在外面喜歡上了別的阿姨。對嗎？」
「你……」顧芽驚愕看向小姑娘的側臉，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四歲小姑娘說出來的話。
「小美，」她眼圈發紅，忍不住緊緊盯著這個並不被命運善待的小姑娘，哽咽道，「這些事，是誰告訴你的？」
「我們幼兒園就有個小朋友是這樣的，」小美低頭揪著自己的紅裙子，「那個小朋友的爸爸也不喜歡回家，他經常看不到自己的爸爸，媽媽也是經常哭，爸爸媽媽見面，爸爸還會對媽媽發脾氣。」
「就像我的爸爸媽媽一樣。」小美聲音落寞，「然後，我聽到別的小朋友的媽媽們討論，說那個小朋友的爸爸在外面有人了，他喜歡上了別的阿姨。然後，他的媽媽還問他，如果爸爸媽媽離婚，他要跟著誰……」
小姑娘聲音不大，毫不猶豫道：「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要跟著媽媽的。我不喜歡爸爸……」
大寶和小寶對小美說的這番話還不是很了解，但屋子裡的兩個大人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尤其是同樣不被命運善待的顧姐，已經抱著小姑娘哭紅了眼睛。
等小美的媽媽一回來，顧芽上去拉著她，把小美剛剛的話複述了一遍，望著女人不敢置信的雙眼，語重心長：
「咱們總覺得孩子什麼都不懂，其實不是的。想想咱們像孩子這麼大的時候，也不是像小瞎子一樣感覺不到周圍的不對。」
「如果你真的為了孩子好，就別再讓那個男人站在你頭上拉屎了，早點離婚吧。」
小美媽媽知道女兒本該在最天真爛漫的年紀，說出這種話，剛剛平復下去的情緒再次湧上來。
她指了指自己，哭聲無力：「小美爸爸做出這種事，他都要殺了我和小美，我絕對不可能再和他過下去了。可是，如果我們真的離婚，我拿不到小美的撫養權的。」
她把自己在醫院看到的事情說了一遍，顧芽差點壓不住火：「什麼？他想讓小美給他那個私生女換心臟？他怎麼這麼大臉啊！那不是一顆腎！那是心臟啊！人沒了心臟怎麼活？！」
小美媽媽哭著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怎麼能這麼心狠呢！他怎麼能這麼心狠，小美是他的親生女兒啊！」
「你覺得小美是他的女兒，可他卻從來沒有把小美當成他的女兒。」寧枝先讓兩人坐下，再給兩人各添了一杯茶。
「寧枝，」顧姐搞不明白，「你這是什麼意思？」
寧枝看向小美媽媽，沉聲道：「你的知識水平不低，應該查過兔唇的形成原因吧。」
「查……查過。」小美媽媽看著寧枝冷淡雙眼，心裡陡然一跳，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來。
「兔唇的主要形成原因是遺傳，但是我和小美爸爸家裡都沒有兔唇的先例。至於其他原因……」
說到這裡，她抿緊唇，突然有點說不下去。
「其他原因，」寧枝接著往下說，「可能是母體所服用的藥物，或者懷孕期間攝入的營養、吸菸、工作環境等等。」
「小美媽媽，你懷孕四五個月的時候，你往常很不好相處的婆婆是不是突然改了性子，說要來照顧你，天天變著法子的給你做好吃的？」
「我……」小美媽媽望著寧枝冷淡的臉，眼前的景象一點點模糊，只有胸口處的心跳，不斷「砰砰砰」跳著，聲音越來越大，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她聽見寧枝不緊不慢的聲音：
「你婆婆在照顧你的那兩個月里，往你的吃食中加了不少藥，原本是想著把你的孩子打掉。雖然她是農村人，但因為養了一個學歷優秀的兒子，就感覺高人一等。像你這樣家世好，但相貌不出眾的人，在她眼中根本不配給他兒子生孩子。」
「可是沒想到，你只是不舒服了幾次，孩子並沒有滑掉。甚至她下藥的時候還差點被你母親發現，害怕之下，她放棄了下藥的念頭，匆匆回了家。」
「至於你丈夫的那個私生女，她的母親是和你丈夫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與你公公婆婆都認識。之前因為她同樣是農村人，你婆婆一直覺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兒子。」
「但是等你沒了，你的家產和你父母的人脈全都是你丈夫的，你婆婆又覺得娶個知根知底的兒媳婦沒什麼不好。甚至那個女人生孩子的時候，月子都是你婆婆去照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