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看向宴俞洲，意外的是，宴俞洲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
難道真的不是？
他還想說什麼，倏地感覺脖子一涼。
宴俞洲警告瞥了他一眼，溫和的眉眼帶了些許不悅。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男人癟癟嘴，不敢再把話題圍繞著兩個孩子，回歸正題，「去港區的航線已經申請下來了。」
「好。」宴俞洲應了一聲，調整成自動駕駛模式，他站起來，扭頭要走出駕駛室，被副駕駛上的男人一把抓住。
「等等，你不在這邊駕駛？」男人笑意中帶著些驚愕，「你以前可是從來都自己開的，現在要去陪那兩個小朋友啦？呵呵，你們仨的眼睛長得一模一樣，現在為了兩個小朋友都不親自駕駛了，還說不是親生的！」
宴俞洲垂下眼看了下被他抓住的手，柔和的眉眼輕蹙，抬眸看了眼客艙里蹲在兩個崽崽身邊說話的空姐。
注意到宴俞洲的視線，空姐下意識站起來，伸手撫了一下耳邊的碎發，笑容和煦，眼底隱藏的激動呼之欲出。「宴總。」
宴俞洲沒應聲，只是垂下眸警告看了眼副駕駛座上的同伴，聲音溫和卻不容置喙。「這是最後一次。」
副駕駛座上的男人臉色一僵，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上不下，緩緩鬆開了宴俞洲的手。
他嘆了口氣，解釋:「這可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這是我親妹妹，我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你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我媳婦兒都懷二胎了，你這邊還沒動靜，我這不是替你著急嗎？」
說完，他扭頭瞄了眼趴在窗口往外望的兩個崽崽，咂咂嘴，有點可惜：「誰知道，你不僅名花有主了，還有了對雙胞胎，孩子比我家老大都大……」
宴俞洲沒理會他的找補，溫和的聲音淡淡：「你還是好好開你的飛機吧！」
這就是默認這件事過去了。
男人鬆了口氣，把妹妹叫到身邊來，給宴俞洲他們留下充足的空間。
大寶一直注意著宴俞洲和那個看起來就很不靠譜的叔叔的談話，見宴叔叔過來，他抿了抿唇，和弟弟一起往外看。
外面的雲層翻卷，而且因為他們來得比較早，還能看到粉色的霞光，把一大片的雲層都染成了金粉。
「哇~」
小寶整張臉都貼在了玻璃上，肉肉的小臉兒被壓平，一雙黑藍色的眼睛裡滿是驚艷。
「哥哥，叔叔，你們快看！外面的雲好漂亮啊！」
他扭頭對著宴俞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米牙，「難怪叔叔你想做機長開飛機，我也想天天看外面這麼漂亮的雲！」
宴俞洲坐在兩個崽崽身邊，臉上的笑容不變，深邃的眼神望著窗外，眼睛裡卻有大寶看不懂的東西。
大寶垂眸看著那些在飛機下方的雲層，再看看似乎有些落寞的宴叔叔，突然問道:「宴叔叔，你為什麼想當機長，是因為想看雲彩嗎？」
「……」
宴俞洲收回思緒，看著輕輕皺起眉頭的大寶，伸手把小傢伙的眉毛撫平，笑道：「小小年紀，天天蹙著眉，跟個小老頭一樣。」
「可是叔叔，」聽到宴叔叔這麼說自己哥哥，小寶扭過身拆台，「你以前也喜歡皺著眉！」
他伸出小短手想摸摸宴叔叔的眉毛，奈何手太短，根本夠不著。
宴俞洲啞然失笑，俯身往前湊了湊，小寶這才如願以償摸到他的眉毛。
「叔叔，你以前總是喜歡皺眉，但我還是覺得，你不皺眉的時候好看！」小寶伸手摸了摸宴俞洲身上的白色衛衣，小爪子在上面胡亂摸了一把，「這件衣服也比你之前的衣服要好看！」
「是嗎，我也這麼覺得。」宴俞洲含笑看著近在咫尺的兩個小傢伙，不知想到什麼，緩緩嘆了口氣，垂下眼帘。
他本就是混血兒，睫毛像早就去世的母親，又卷又長，像兩把小扇子。
小寶伸手就想過去捏，被哥哥一把抓住手，警告瞪了一眼，才捏著小手繼續趴在窗戶上去看外面的雲彩。
大寶看著興致不高的宴俞洲，總覺得宴叔叔的情緒和他們這趟行程有關，問道：「叔叔，你還沒說你為什麼想做機長，是因為天上的雲好看嗎？」
「嗯……」
宴俞洲抬起眸，看了眼大寶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沉吟一下，並沒有因為問這個問題的人是孩子而敷衍，反而認真道：
「天上的雲很好看，但是比天上的雲更好看的，是沙漠中的星星。」
宴俞洲望著和自己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的大寶，想到自己像他這麼大時，母親開著越野車帶自己去看的星星，眉眼頓時溫柔下來。
「我的外祖母是世界上第一位駕駛戰鬥機飛行的女飛行員，她曾經在一次任務中被迫降落在了沙漠裡，她告訴我的母親，沙漠裡的星星是最好看的。那裡沒有城市炫彩的燈光，也沒有蒙在城市上空的厚重污氣，那裡的夜空像鏡子一樣。」
「星星點綴在鏡子上，很清澈，很清晰。人站在沙漠中高高的風蝕蘑菇上，好像伸伸手就能摘到天上的星星……」
「星星？」小寶抓住關鍵詞，再次扭過頭，「叔叔，你的外祖母就像昨天《小王子》裡面的飛行員一樣，飛機在沙漠裡壞了嗎？」
「嗯，」宴俞洲點了點頭，看向窗外，「我外祖母說，那是她平生所見的，最美麗的星空。她很想帶我母親去看看，但是沒有等到她有時間，她的飛機就在一次任務中遇難了。」
「所以，我媽媽長大後，打算自己開飛機去。」
小寶的小胖手托著肉乎乎的下巴，認真問：「那她去看了嗎？」
「看了，很漂亮。」宴俞洲垂下的眉眼溫柔繾綣，「我媽媽說，沙漠中的星星和其他地方的星星是不一樣的，別的地方的星星是掛在天空上的，但是沙漠中的星星不一樣，他們並沒有那麼高高在上，反而想走進人心裡。」
「我媽媽說，有時間會帶我去看。」
「所以你去看了？」小寶有點激動，趴在宴俞洲膝蓋上，激動問，「叔叔，沙漠裡的星星好看嗎？」
「應該是好看的吧，」宴俞洲有些不確定。
他神情有些落寞，嘴角依舊含著笑意，「我媽媽從沙漠回來沒多久就病了。但是她不想讓我和她小時候一樣有遺憾，所以有一天，她就帶著我逃學了，我們在路上開了三天兩夜，困了就睡在車裡，餓了就吃零食，在第四天的晚上到達了沙漠。」
「沙漠的星星和我媽媽說的一樣，很漂亮，他們就像有靈魂一樣，人站在風蝕蘑菇上，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但沙漠的溫度很低，我和媽媽裹著厚厚的毛毯，坐在車頂上，媽媽一一指給我看天上的各個星座，那是我距離天空最近的一次……」
小寶被宴俞洲的描述吸引，輕輕「哇」了一聲，拍拍小胸脯，「那我也想去沙漠裡看星星！」
大寶疑惑，「既然你已經在沙漠裡看到星星了，為什麼還要去當機長呢？」
「因為我媽媽第一次看到沙漠的星星，是在她駕駛飛機經過一片沙漠的時候，」宴俞洲倚在背倚上，視線掠過窗外碧藍色的大海，海邊逐漸出現一處城市。「我想看看她在天空上看到的星星，是不是也和沙漠中看到的星星一樣漂亮。」
視線中的城市越來越清晰，宴俞洲拍拍兩個崽崽的小腦袋，「好了，我媽媽的故事講完了，現在該去找你們的媽媽了。」
「等等，叔叔！」小寶抓住宴俞洲的大手，仰著頭問，「那你之後開飛機去看沙漠中的星星了嗎？」
宴俞洲笑了笑，沒有回答。
飛機轟然落地，他左右兩手各抱著一個崽崽下飛機，「這個問題，叔叔以後再回答你們。現在，咱們先去找人問問，你們媽媽在哪裡。」
寧枝和賈事成談好了條件，第二天打算帶著顧姐把頂樓那群冤魂送走的時候，接到了宴俞洲的電話。
「你帶著大寶小寶來港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