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血洗不清冤屈,拳頭才能

  房東大姐對此表示不解,「怎麼還有人這麼缺德啊?」

  「所以剛才在警局的時候,你說你考上了重點大學沒能去上,就把你買了的那戶人家搞得鬼?」

  房東大姐越想越氣,「買賣人口是犯法的,那就去告他們啊!」

  顧姐嘆氣,「你當我沒想過啊姐,可是有錢人多雞賊啊。人家在買我的時候就計劃好了,只是把我送到那戶人家去養,戶口本上的信息一點兒沒有改,還時不時讓我媽來看我,就跟寄養在有錢人家似的,這種情況怎麼告?」

  「……」

  房東大姐家庭富裕,小時候生長在溫室里,成年以後這麼多年一直在收租,沒經歷社會險惡,此時聽到這些話,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一樣,上不來也下不去,噎得人難受。

  「那你……」房東看著顧芽那張卸下了濃妝淡抹已經有了些細紋的臉,欲言又止。

  顧芽不甚在意地撥了撥頭髮,「反正只要我過得好,那家人就過不好,那我一定要好好過!過得比他們想像中的要好得多才行!」

  她一雙棕色的瞳孔中閃耀著不屈的火焰,寧枝從那雙眼睛深處仿佛看到了一個不屈的靈魂。

  可是生活不是電視劇,不是主角燃起勇氣、放兩句狠話就能扭轉乾坤,抵達真善美的結局。

  更何況,顧姐也不是這本書的結局,在這本假千金逆襲文里,顧芽不過是個連名字都沒出現過的路人NPC,和這世界上任何一個張三李四一樣,哪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掀起半點水花。

  寧枝望著顧芽臉上模糊了這麼長時間的命理線,發現那根線已經慢慢清晰——

  顧芽,今年31歲,家中有一個姐姐,一個弟弟,如今姐姐已經去世,原生家庭中只剩下了一個弟弟還有父母。

  她十二歲那年,村子裡來了個算命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帶了很多人的富豪。在那個無比平凡的一天,她迎來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因為命格和富豪相衝,她被父母以十五萬塊錢的價格賣個了那戶人家,從此過上了水深火熱的日子。

  因為命格相衝,只要她過得不好,那家人過得就好,所以家裡的傭人在男女主的示意下刁難打罵她,家中的小孩兒把她當畜生對待,在有錢人家的生活,才十來歲的顧芽活得還不如一隻流浪狗。

  之後,富豪聯繫人把顧芽送到了親生兒女所在的學校——這當然不是良心發現,也不是礙於法律必須讓顧芽接受義務教育,純粹是因為他們這家人發現顧芽實在太倔了,家中的種種打罵和精神打壓對這個孩子竟然起不了任何作用。

  所以他們想到了能把孩子的精神折磨到崩潰的校園霸凌——他們這些大人的欺凌無法撼動她的精神,那同齡人呢?

  可惜,他們一家還是低估了顧芽的毅力。

  即使在學校被老師同學故意排擠,無時無刻被區別對待,顧芽還是咬牙堅持下來了,甚至在無法呼吸的泥濘中,她找到了為之努力的目標——她要好好長大,要從這個密不透風的牢籠里逃出去。

  於是她像山林中紮根了無數年的竹子,突然開始向著天空拼命生長。

  她在那些無數被霸凌被折磨的日子裡一點一點看著那些能改變她命運的知識,無數次憧憬著逃出去的日子,從虛無的幻想中汲取力量。

  但是她還是太天真,即使努力拿到了名牌大學的通知書,那家想利用她逆天改命的富豪根本不想放過她。

  但是,和顧芽相處了十年,富豪也深知顧芽的精神堅韌,該怎麼摧毀她的精神,讓她的人生跌落更深的懸崖呢?

  試過各種方法後,他們想到了一個對任何女人都奏效的法子——只要是女人,她擁有多高尚的行業也好,獲得過多麼高的榮譽也罷,哪怕出身多麼高貴,多麼善良純情,只要用到這個方法都可以簡簡單單把她們打入地獄。

  這個只需要動動嘴皮子的方法非常簡單,那就是——造黃謠。

  只要說這個女人和哪個哪個男人、最好是幾個男人,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即便她跳樓自殺,血濺三尺,人都會覺得她是因為羞愧自盡。

  因為血是洗不清冤屈,只有拳頭才能。

  可惜那時候的顧芽不知道這個道理。

  即使她曾經受過那麼多的磋磨刁難,但作為一個女孩兒,她還是遵從精神感到了從所未有的憤怒,這種憤怒甚至隱隱超過了她錄取通知書被撕毀的那一刻。

  錄取通知書沒了可以再補,可一個女孩兒的名聲沒了呢?

  「名聲」二字明明那麼虛無縹緲,看不見摸不著,卻能讓任何一個女人頃刻間墜入深淵,也能成為一個男人攻擊一個女人最鋒利的武器,它沒有任何代價,甚至簡單至極,卻擁有超越一切的力氣。

  顧芽經過了很多的心裡建設,在無數次黑夜裡痛哭出聲,直到自己慢慢消耗完這些突如其來的委屈憤怒,才將這如火山爆發似的情緒壓下去。

  富豪在接了兩個足以扭轉家族命運的大單後,很快發現公司的生意又開始走下坡路了,斷定顧芽已經從陰影中走出來了。

  這是他買了顧芽後獲得的最大的收益,於是嘗到甜頭的富豪想到了比造黃謠更能摧毀女人精神的方法——

  那就是讓一個女人成為真正的婊、子。

  還有什麼能比這更令一個女人絕望呢?

  那一年夏天,是顧芽最難忘的夏天。她在那一年拿到了最想要的東西,那把想像中可以帶她離開牢籠的鑰匙,同時,她也跌入了最深的地獄,她被迷奸、被強迫、被毆打、徹底成了這座城市一個陰暗角落裡的老鼠,成了一個人人嫌惡的婊、子。

  她無數次想逃、無數次被帶回來毆打,甚至被那些畜牲用藥物控制,最終她苦苦堅持了十幾年的精神大廈終於崩塌了——在拿著手中剛掙來的嫖資,坐了兩天的車去看了眼那座她本應該進入的大學後。

  那個是會下雨的九月,她看到全國各地的學生帶著憧憬而來,帶著大包小包匆匆忙忙,只有她穿著暴露的衣服站在連綿不斷的細雨中,任旁人好奇打量。

  被抓回去的當晚,她被狠狠打了一頓,這一次的旅行和拳頭,徹底湮滅了她野草一般瘋狂生長的欲望。

  她突然明白了之前沒想通的道理——她沒有拳頭,只有一份還算可以的頭腦,而這份聰明在極致的權利面前,連個小螞蟻都算不上……

  顧芽看了眼對著自己發愣的寧枝,笑著在她發直的眼前晃了晃手。「幹嘛板著臉盯著我看啊,我在警察局好好罵了那個老頭一頓了,你不替我高興?」

  「還是……」她甩了甩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已經有了細紋的臉上露出一個笑,「沉迷於我的美貌無法自拔了?」

  不等寧枝笑出來,房東大姐已經嘻嘻哈哈和顧芽兩人笑成一團。

  寧枝看著他倆扯了扯嘴角,笑意未達眼底。

  相較於顧芽,原主這麼苦逼的命運竟然還算得上幸運?

  當然,她不會因此感謝蘇家,因為原主原本能有更璀璨的人生。不論什麼原因,在任何情況下,受害者都無需向加害者道歉,更不要說道謝。

  寧枝看著顧芽放下手中杯子,「你知道你弟弟為什麼會收錢想弄死你嗎?」

  「……」

  顧芽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臉上。

  寧枝道:「當年把你買回去的那戶人家如今因為經營不善,公司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他們現在迫切需要一個大機遇,把岌岌可危的公司拉回正道上。」

  而現在他們想怎麼得到那個機遇,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