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千羽盯著蘇赫掉在地上的斷指看了半天,突然想起什麼,又盯著他的臉仔細打量。
怪不得!
怪不得她看不清他的面相,怪不得兩次見面,蘇赫判若兩人!
呵呵,根本就是兩個既相同又不同的靈魂!
眼前的這個蘇赫,不是人。
「蘇赫,蘇赫,你在哪啊?」焦急的女聲突然在不遠處響起,孔千羽無奈地搖搖頭,來的可真快啊!
怕什麼?她雖然是玄門中人,卻也不會什麼閒事都管,雖然不知道蘇家是從哪學的這等術法,只要並非有干天和,關她屁事。
來人正是蘇赫的母親,她一臉緊張地將兒子護在身後,賠著笑臉跟孔千羽打招呼:「孟小姐啊,對不起,我兒子他受了點刺激,這幾天腦子有點不太正常,您多擔待點,別跟他一般見識,我給您賠不是了。」
「只是這幾天不太正常嗎?」前倨後恭,最是無趣,不過既然碰上了,就是緣分,孔千羽還是忍不住提點兩句:「強扭的瓜不甜,蘇夫人還是應該學會放棄才是,不然對你對他,都沒有半分好處。」
「你什麼意思?」
「蘇夫人何必緊張,我只是隨便說說。」孔千羽無所謂地聳聳肩,看著母子倆匆匆離去的背影,輕笑:「這世人啊,總是在努力得到不可得,努力抓住已失去,永遠不會珍惜自己擁有的,但願你不要後悔。」
孔千羽剛才給蘇赫的母親相了個面,便清楚了很多事。
王玥在二十多年前,生下的孩子,應該不止一個蘇赫。她命中兩子,其一生而夭折。
換句話說,蘇赫有個孿生兄弟,卻不知何故,沒有活下來。
每個母親最大的噩夢,可能就是喪子之痛了。王玥受不了,捨不得,放不下。
所以才有了這個拉著她哭著喊著找孟與安的蘇赫,行為舉止極其幼稚,不符合世家子弟從小接受的教育。
因為……孔千羽眼神下移,落到地上的三根斷指上,伸出腳扒拉了一下。
做的惟妙惟肖的手指瞬間變成了三根稻草。
這個蘇赫是假的,空有靈魂,肉體卻依附在稻草人的身上,用了術法讓他在外人的眼裡看起來像個活人。
可是終究是不一樣的,稻草人沒有痛覺,不會流血,長久被強留在人間界的鬼魂最終下場很大可能會灰飛煙滅。
為了一世短暫的母子情緣,毀了生生世世轉世輪迴的可能,值得嗎?
這具稻草人的氣息乾淨,不像邪法煉製,孔千羽願意睜隻眼閉隻眼,就是不知為了給死去的兒子整個能動能用的身子,王玥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蘇赫知道不知道,他有個半死不活的兄弟呢?上一次在酒會上遇到他時,他身上還有人類特有的生氣,除了面相看不出來,與普通人區別不大。
而剛才的蘇赫,他們倆離得近了,她沒有感受到任何屬於人類的情緒波動,哭的情難自製,傷痛欲絕,卻連一絲一毫的人類情緒都沒有散發出來。
真是可憐。
哦,還有,孟與安到底是與誰在談戀愛,是死了的,還是活著的?孔千羽驀地想起,七月半剛認識時,孟與安身上帶著的陰氣,她腳踝處出現的鬼手印,不會是蘇赫抓的吧?
一路邊走邊想,等到了道觀門前,孔千羽接到個電話:「你好,明天上午七點到駕校集合,統一參加科目一考試。」
這倒是新鮮事,第二天一大早,孔千羽興沖沖地來到集合地點,臨考試前五分鐘將習題集翻了一遍,輕輕鬆鬆一百分到手,順利開始學習倒車入庫。
一點就通的她在一眾菜鳥中的表現十分突出,任誰剛開始學車把把穩准狠成功入庫,也不免讓人側目。
「美女,你不會是吊銷駕照來重考的吧?」在得到否定回答後,眾人羨慕嫉妒恨,這也太打擊自尊心了,他們勉勉強強磕磕絆絆歪歪斜斜,對比鮮明而慘烈。
在發現學車沒難度後,孔千羽難免無聊,必須熬夠學習時長才能參加後續考試,只能每天過來打卡發呆,教練需要她做示範才動一把車。
就在她已經無聊到開始思考,要不要剪個紙人,代替自己來駕校當背景板的時候,送上門的樂子來了。
他們一個教練帶的學員有四個,除了孔千羽之外,兩男一女。
年紀最大的是個四十多歲一臉陰沉的瘦高個男子,名叫董大旺,一副全天下都欠他錢的模樣,平時沉默寡言,不跟別人說話,更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找他搭話。
一個胖些的男人陳國輝是個好脾氣的,整天笑眯眯像個彌勒佛,跟誰說話都斯文得緊,待人接物彬彬有禮。
另外一個女子許荷跟孔千羽差不多年紀,打扮的精緻漂亮,一身名牌連續幾天不帶重樣,一頭栗紅色長捲髮,做著精緻的美甲,最重要的是談吐不俗,一看就受過良好的教育,她為人隨和,總能跟人打成一片。
孔千羽是個悶騷性子,表面看上去很高冷很不好相處,能讓人望而生畏,絕不敢越雷池一步。
所以他們四個人便自然而然分成兩組,董大旺與孔千羽一個站一個坐,一個低頭數螞蟻,一個抬頭望天,多數時候都不說話。
陳國輝與許荷則受歡迎的多,兩個人每每聊的火熱,還能吸引別的組的學員也過來聚群,場地內隨時響起一片歡聲笑語。
人多的地方,是非自然而然來了。女人長的漂亮有的時候是優勢,有的時候則會遭到嫉妒與貶低。
這不,因著孔千羽不太合群,有人搭訕時常三兩句將對方打發,不願多談,風言風語漸漸就傳了出來。
「看到了沒?旁邊那個組的總穿道袍的女的,聽說是個三兒。」
「啊?真的假的?現在出家人也玩的這麼花啊?」
「什麼出家人,估計是金主有啥特殊癖好,裝的!聽說她傍上的是個又老又丑的男人,也總穿著道袍,裝什麼不好,非得糟蹋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文化!」
孔千羽淡定地從他們身邊走過,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
「壞了壞了,她肯定聽見了!」
「聽見就聽見唄,自己敢做,還怕別人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道理都不懂嗎?」
最後一句話是提高了音量,衝著孔千羽說的。
她不能再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了,不然人家當她心虛。
她站定,轉身,打量了對方幾眼,悠悠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