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時間不多了,怎麼樣,想清楚了嗎?」
聽著身後的聲音,商秋枝眼睫微顫,隨即開口,「東嶽大帝現在如何?」
「死了。」天道淡淡道,「以身祭陣,封印了陣眼。」
商秋枝微微一怔,抿了抿唇道,「如果在你死之前,我沒能繼位天道,三界會怎麼樣?」
天道頓了頓,走到商秋枝身旁,「你見過的。」
「我見過?」
天道「嗯」了一聲。
「什麼時候?」商秋枝疑惑道。
「你被攝青鬼帶入幻境的時候。」天道回道。
聽見這話,商秋枝茫然的眨了眨眼。
天道見此,乾脆學著商秋枝的樣子,在懸崖邊上盤腿坐下。
未等商秋枝反應過來,天道朝著虛空一揮手,下一秒,眼前的景象瞬間變了個模樣。
在商秋枝的眼中,整個世界被劃分成了上中下層。
上層乃天界。
荒涼,落魄,一片斷壁殘垣。
座座神像屹立不倒,但滿身的裂痕無聲的宣告著神明已逝。
中層為人間。
樓房坍塌,山體零碎,河川改道,建築傾覆。
硝煙瀰漫,那是國與國的鬥爭;哀聲四起,那是人與人在求生。
萬萬飛鳥墜落大地,萬萬魚兒失去家園,萬萬生命慌亂奔跑,卻始終逃不過高懸的鐮刀。
下層是地府。
望鄉台倒地,奈何橋從中間坍塌,黃泉水裡密密麻麻淹沒著惡鬼。
鐵鏈捆綁著鬼差,勾魂鎖的另一頭由惡鬼握緊。
一切的秩序已經失去了作用。
世間將不再有輪迴。
看著眼前的一幕,商秋枝突然記起了在《星秀101》的訓練大樓里,她被拉入攝青鬼袁意的幻境,在裡面她目睹了袁意的慘死後,看見了三界。
當時的她,同樣身處山巔懸崖。
只是三界的模樣有些不同。
「當初我看見的,是百年前你險些崩壞的三界?」
商秋枝記得當時看見從地獄深處亮起一道金光,那光亮瞬間驅散掉渾濁黑暗,同時帶來一道飄渺的聲音。
當時的她只覺得聲音異常熟悉,而今她自然明白了聲音的來源是誰。
那是酆硯在挖出自己的心臟,放進輪迴鏡里進行結契——
「輪迴因果,命理無常。以吾之心,以鏡之名,鎮昭昭山河,保朗朗干坤。」
天道看著商秋枝,緩緩開口,「沒錯,當初你看見的是曾經險些出事的三界。而現在的,將是我死去之後的三界。」
「為了萬物生靈,為了三界穩定。」
商秋枝沉默的看著充斥著死亡的三界,她神色平靜到冰冷,看不出是悲是喜。
此刻,天道拿不準她的心思。
她在想什麼?在注視什麼?
天道也不知道。
這盤棋局裡,有了一個變數。
「如果是鏡靈的我,或許我會答應。」商秋枝緩緩說道,「但凡人的我,不會。」
天道擺在她面前的,與追隨新世界的信徒給自己設定的困難一樣,是一個電車難題。
舍一人而救蒼生。
只是這個難題中的「一人」不是無辜的生靈,是她。
而這所謂「舍」,是徹底泯滅她的人性,失去自由,失去自我,坐在天道的位置上永生永世。
或許因為身是凡胎,心有情感,她追隨大道,卻無法像真正的神明那般將一切看得透徹,願意捨生取義。
但也因為是凡胎肉體,她心有熱血,始終相信會有另一種生的可能。
棋局之上,一子一步定千萬。
人定勝天。
「我有一個辦法,你願意相信我嗎?」商秋枝問。
天道微微一怔,隨即問道,「你說。」
「我把輪迴鏡給你。」商秋枝說,「你沒有實體,那輪迴鏡就可以成為你的實體,幫助你修煉。」
天道眉頭一皺,「可末法時代的能量早已支撐不了正常修煉,我拿到輪迴鏡也解決不了目前的難題。」
就像是一團白色染料被沾染了紅色,即使源源不斷的用更多的白色去稀釋,顏色也無法真正的變回以前。
若想挽救,只能換一團純潔無瑕的白色染料。
「不。」商秋枝淡淡道,「可以解決。」
「什麼意思?」天道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商秋枝指了指身後圓球形狀的神格,解釋道,「你拿走這個神格。」
「我將無臉神像供奉在中轉站,讓其吸收中轉站內產生的信仰、靈氣和功德,作為神像的擁有者,你將獲得源源不斷的能量配合實體進行修煉。」
「只要你具備這兩者,同樣能像我一樣正常修煉維持三界。」
陰陽中轉站乃地府和人間合辦的機構,其作用就是融洽陰陽兩界,為地府和人間搭建一個溝通的橋樑。
在中轉站開辦的這段時間裡,她明顯的看見到,越來越多的冤魂得到了正視,道士們也慢慢明白了大道的意義。
通過幫助冤魂向警方求助,保護陰魂能夠安全抵達地府,堅定道士們的初心等等,陰陽中轉站獲得了極大的信仰、功德和靈氣。
就像是一個靠陰陽兩界共同創造出來的秘境,這些能量之大,饒是有她和韓玉山等人日夜吸收,也用不完。
與其任由這些能量聚集在中轉站白白浪費,不如牽引給天道。
天道愣在原地。
「可是,這是給你準備的神格……」天道傻呆呆道。
商秋枝眉梢一挑,「我不是說了嗎?我看不上這個神格。而且就算我會成神,那也是靠我自己的實力。」
「再者。」商秋枝微微一笑,「你在天道的位子上安心坐著。我身為鏡靈,只要我好好修煉,積攢功德,你還能不封我為神?」
天道:好像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