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硯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開口,「我不明白,望公,我不明白……」
「有什麼不明白的?」東嶽大帝滿不在意道,「這不是很好理解嗎?為了救世,我和天道達成了合作而已。」
「阿硯,我知道你可能對於我的假死耿耿於懷,但如果我沒有假死,那誤導杜子仁的預言又如何能起到作用?」
的確,一個眾所周知精通卜卦之術的神祇隕落,在臨死前告訴你他的最後一個卦象,你是信還是不信?
「阿硯。」東嶽大帝瞧了眼酆硯手中的空杯,含著笑意為酆硯倒上茶水。
「在我眼裡,你是一位極好的神祇,你用心、公平公正且有血有肉,比起我這種喜歡撒手偷懶的神祇來說負責得多,我相信,即使我不在地府,你也能將地府管理地有條不紊。」
「這段時間,我雖然身在陣眼裡,卻親眼目睹了地府的變化。事實證明,我的眼光不錯。」
東嶽大帝說著,將茶壺放下,伸出手輕輕搭在酆硯的手腕處,認真的說,「很抱歉,現在才將真相告訴你。」
「但是阿硯,我並不認為我的選擇有錯。我也為現在所發生的一切而欣慰。」
「再過不久,你的愛人就要出來了,去迎接她吧,我想她會希望出來看見的第一個人是你。至於這陣眼……」
東嶽大帝慢慢收緊手,緊緊握住酆硯的手腕後又鬆開。
「你已經為它付出了很多,現在,交給我吧。畢竟身為東嶽大帝,總要為地府做出點實績來才行。」
看著東嶽大帝的笑容,酆硯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吸收能量。
這股能量他非常熟悉,因為這是他一百年前用來封印陣眼的半生修為。
當能量湧入身體後,開始瘋狂在經脈中遊走。
酆硯只覺得眼前的一切模糊起來,明明近在眼前的友人卻仿佛與自己相隔甚遠,虛無縹緲。
他反手想要抓住東嶽大帝,卻在觸碰東嶽大帝的一瞬間,眼前一黑。
耳邊,是東嶽大帝帶著笑意的話語。
「阿硯,再見了,代我向她問好。」
當酆硯恢復意識時,他便看見商秋枝被吸入天空的裂縫之中,而杜子仁正試圖抓住商秋枝,將其拉下。
也是這時,他才切實感受到神力的回歸……
酆硯緩緩眨了眨眼睛,他攤開手,安靜的感受著神力在手心流動。
恍惚間,他好似又聽見了那句「阿硯,再見了」。
他知道,這一次,他與望公是真正的離別。
因為望公要以身祭陣,將陣眼徹底封印。
在聽望公解釋真相時,他的確有許多不明白。
但這些不明白,都在望公和他道別的那一刻,全部有了答案。
看似過路客,實為局中人。
整場事件的開始,皆是因為他告訴蔡鬱壘的預言而起。
他就像一位被天道賜予火苗的炬手,大火能否燃起,都靠他手中的那一束火苗。
在明知一切後,他毅然決然的以身為棋,將預言變為現實。
之後,卦象的一切開始應驗。
酆都大帝挖心鎮鬼,地府暫時得到穩定,蔡鬱壘將預言告訴杜子仁,杜子仁心生邪念帶著蔡鬱壘和余懃叛變,新世界成立,無臉神像傳入人間吸取香火和信仰,鏡靈帶著酆都大帝的心臟投胎成人,遇鬼綜藝出現,引誘商秋枝等人撞破新世界的存在,然後天道崩壞之日來臨……
所有的一切都在百年前的一個夜晚被東嶽大帝知曉。
而今,真相不用繼續隱瞞,按下開關的東嶽大帝也終於得到解脫。
只是這在解脫之時,東嶽大帝選擇了代替他,封印陣眼。
假死變真死。
酆硯突然有些想笑,他很想問問望公——
天道將棋局完完整整擺出來時,你可曾看見了自己的死亡?
酆硯抬起頭看向天空中的裂縫,他緩緩閉上雙眼,一滴清淚從眼角滑落。
在腦海里,酆硯看見了坐在茶座前安靜喝茶的望公。
他愜意的給自己倒了最後一杯茶水,輕舉茶杯,抬眸時他的目光對上了酆硯。
清雋的臉上,一雙眼眸明亮銳利,帶著肆意與灑脫。
好似在說,阿硯,再來一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