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
十殿閻王與五方鬼帝同時雙手作揖,彎腰請安。
酆硯掃了他們一眼,神情冷漠。
嵇康與周乞緊接著高喊,「見過帝後。」
一聲帝後,明晃晃的展示了他們的態度。
其他鬼神見此,紛紛揚聲道,「見過帝後。」
酆硯仍舊沒有說話,他移開目光,眼中的冰冷融化,柔和的朝商仙姑說,「奶奶,車在……」
「我看見了。」商仙姑打斷酆硯的話,她小心翼翼的瞥了眼還彎著腰的閻王爺和鬼帝們,佯裝淡定的說,「就不用送了,我自己過去就行,你們忙。」
酆硯眉頭微蹙,正欲說話,商秋枝先一步開口,「那好,奶奶您注意安全,到家給我發個消息。」
「行。」商仙姑微微點頭,隨後轉身離開。
待商仙姑坐上車開走後,酆硯才重新看向彎著腰的眾鬼神。
他垂下的手握緊商秋枝,與其肩並肩,站立於眾鬼神之前。
「免禮。」
酆硯平靜的聲音落下,眾鬼神這才直起腰,小心翼翼的抬頭。
入眼的瞬間,他們看見了商秋枝與酆硯十指相扣的手。
所有鬼神恍惚了一陣兒。
周身的壓抑和威嚴是深入靈魂的熟悉,本應該高高在上、冷漠矜貴的神祇如今卻好似染上煙火,走下了神壇。
令人不可置信。
酆硯將所有鬼神的神情收入眼底,他輕輕抬起商秋枝的手,淡聲道,「何事?」
南方鬼帝杜子仁率先開口,「聽聞帝君帶帝後回宮,臣等前來請安。」
說罷,酆硯攬住商秋枝的腰,轉身欲走。
「帝君!」
一道聲音響起。
酆硯步子微頓,側頭瞧去,就見東方鬼帝蔡鬱壘上前一步說,「帝君何不將帝後向臣等介紹介紹?」
「畢竟,是要與您相伴一生,共治地府的人。」
東方鬼帝蔡鬱壘雖然神情恭敬,但其說出的話卻有些刺耳,甚至帶著一絲挑釁。
似是看不上商秋枝這凡人身份的帝後。
酆硯眼神一冷,看向東方鬼帝的目光仿佛摻著寒冰,肅殺之氣直撲東方鬼帝而去。
「你是東方鬼帝蔡鬱壘?」商秋枝捏了捏酆硯的手,揚聲問道。
東方鬼帝微微一怔,隨即點頭應道,「正是。」
商秋枝靜靜打量了他一番,淺淺勾唇,「倒也如聽聞的流言一般。」
東方鬼帝沒明白商秋枝的意思,「帝後這是……何意?」
「沒什麼腦子,卻愛顯擺小聰明。」商秋枝淡淡回道。
這話一出,在場的鬼神齊齊一怔,隨後一個接一個的笑出聲。
「嘖。」商秋枝似笑非笑,「都說了是流言蜚語,那自然是說的人很多了,我現在一時半會也說不完。」
東方鬼帝氣急,但礙於酆硯在,僵著身子陰鬱的望向商秋枝。
商秋枝哼笑一聲,鳳眸冷靜的環視眾人,目光肆意,冷艷逼人,大方得體的自我介紹道,「我叫商秋枝,是你們帝君的愛人。」
她沒有直接以帝後身份自居,只是說明自己和酆硯的情侶關係。
酆硯眼眸微動,聽懂了商秋枝話里的意思。
她先是她自己,再是酆硯的愛人。
帝後的身份不管怎麼說,都含有帝君附屬品的意思。
雖然因為他,商秋枝被許多陰魂鬼神尊稱為帝後,但他知道,商秋枝更希望大家因為她是商秋枝而尊敬。
他淺淺勾唇,握緊商秋枝的手,「這位是陰陽中轉站的負責人,也是地府革新方案的提出者,是我的愛人,商秋枝。」
嵇康與周乞聞言,連忙再次高喊,「見過帝後。」
其餘鬼神也緊跟著出聲問好。
商秋枝「嗯」了一聲,語氣和煦道,「今天是我與各位是第一次見面,要不你們也介紹介紹,讓我認個臉熟?」
嵇康和周乞對視一眼,隨後相繼開口。
「帝後,臣是中央鬼帝嵇康。」
其餘鬼帝見此,也緊跟著自我介紹。
隨後是一直沒說話的十殿閻王們。
「臣是秦廣王,蔣子文。」
「臣是楚江王,厲溫。」
「……」
一個又一個閻王爺介紹完,商秋枝的目光落在最後一個還沒介紹的閻王爺身上。
「見過帝後,臣是宋帝王余懃。」
「我聽說過你。」商秋枝接過宋帝王的話。
宋帝王聞言,眼皮子一跳,他疑惑又謹慎的試探性看向商秋枝。
商秋枝微微一笑,「史書記載,宋帝王余懃生前為官清廉,體恤民情,為百姓辦了不少實事。死後官任三殿宋帝王,專司忤逆尊長、背信棄義、教唆興訟之人。」
最後一句,商秋枝咬字極重。
似是在故意強調。
宋帝王被商秋枝說得老臉微紅,「書中胡亂記載罷了,臣只是盡應盡之責。」
「是嗎。」商秋枝笑得隨意,「能當上三殿閻王,宋帝王肯定是實實在在有著一身功績。」
宋帝王被說的有些惶恐,連忙彎腰點頭,「臣謝過帝後。」
這番對話清晰的落在所有鬼神耳里。
像是敲打,又像是在暗指什麼。
大家心中思索萬千,面上卻不顯。
商秋枝慢悠悠的打量過眾鬼神,慢條斯理的問,「各位還有事嗎?」
明明只是一介凡人,卻隻身立於眾鬼神面前,淡然自若,威嚴盡顯。
叫眾鬼神心驚不已。
「臣無事。」嵇康率先回道,神色殷切。
周乞跟著開口,「臣今日只是來和帝後請安,並無他事。」
商秋枝悠悠點頭,她側過頭看向酆硯,「我困了,你還需要和他們說什麼嗎?」
言下之意,趕緊催人走,姐姐我要睡覺,沒功夫搭理。
酆硯瞭然,他睨了眼眾人,語氣冷淡,「無事就走,圍在我宮殿外像什麼樣。」
說罷,酆硯牽著商秋枝的手轉身離開。
鬼神們見此,連忙彎腰作揖,「恭送帝君、帝後。」
「宋帝王,你可以啊,名氣都落在帝後耳朵里了。」泰山王笑著打趣道,也不知是真的單純調侃,還是有意內含。
宋帝王扯了扯嘴角,尬笑一聲。
「要我說,今天莽莽撞撞的來,屬實有些唐突。」楚江王說。
北方鬼帝張衡接過話,「帝後初臨,雖然帝君沒有召集我等前來,但身為地府鬼神,我們理應主動請安。」
「今日聽帝後話里的意思,是還不想承認帝後的身份?」平等王壓低聲道。
西方鬼帝趙文和聞言,回道,「許是覺得,婚禮未辦,不便以帝後自稱?」
「莫不是在點帝君,催促婚禮事宜?」秦廣王說。
閻羅王包拯不贊同道,「你這愣頭青,帝後那是想結婚嗎?帝後不以帝後身份自稱,那是看得起我們。」
「什麼點不點的,就你心眼子多!」
說罷,閻羅王大步離開。
其餘鬼神互相看了眼,三三兩兩的結伴離開。
在離開宮殿大門口時,宋帝王與東方鬼帝遠遠對視一眼。
……
宮殿裡,商秋枝與酆硯靠坐在椅子前。
酆硯把玩著商秋枝的手指,語氣淡淡的說,「他是想看看我的態度。」
「什麼意思?」商秋枝問。
酆硯解釋道,「他言語略帶挑釁,是想試探我對你的態度,好決定該怎麼進行下一步。」
「怎麼?」商秋枝好奇的問,「要是態度不怎麼樣,他莫不是要殺我?」
如果東方鬼帝真的是新世界的幕後黑手,她三番兩次搞亂新世界的機會,怕是早就對她恨之入骨。
「我要他有賊心沒賊膽。」酆硯冷哼一聲,眉宇間殺氣盡顯。
商秋枝「嘖」了一聲,「幾句話就可以被挑起情緒,到不像是有那個心機的人。」
「哦?」酆硯挑了挑眉,「枝枝的意思,可能另有其人?」
「剛才第一個出聲回應你話的,是那南方鬼帝杜子仁。」商秋枝道。
「史書之中,關於這位南方鬼帝的記載少之又少,只是說他身居羅浮山,被尊稱為『五嶽之主』,統領南方的陰兵。」
「此外,南方鬼帝還兼任地府的判官,掌管生死簿,監管著鬼魂的輪迴和受罰。」
五方鬼帝中,有生前做盡好事,受人尊重的善者;有仙風道骨的道教一把手和才思敏捷高瞻遠矚的科學家;有潛心修道位列仙班者。
唯有這位南方鬼帝的生平鮮有人知。
「神龍村上百號人死於非命沒有被鬼差帶回,生死簿上卻沒有這些人的具體信息,除了十殿閻王和判官,唯有這位南方鬼帝可以接觸到生死簿。」
「他作為你的副手多年,如果有異心,這般藏不住情緒的人,能忍辱負重這麼多年?我瞧他倒不像是自發,更像是遭人遊說。」
說到這裡,商秋枝語氣微頓,「這都是我的猜測,你聽聽就好。」
她擔心是自己想多了,反倒誣衊好人。
酆硯聞言,低笑一聲,「枝枝聰慧,你的意見和想法我都會認真考慮。」
商秋枝「嗯」了一聲。
「那宋帝王倒看起來有些心虛。」她道。
酆硯點了點頭,「宋帝王在地府招兵買馬的動靜不算小,枝枝今日的話,怕是會讓他們思慮良多。」
商秋枝哼哼一聲,悠哉的靠在椅子上。
正發著呆,酆硯突然問道,「枝枝想不想去看看輪迴鏡?」
商秋枝發散的眼神重新聚焦,「現在?」
「嗯。」
商秋枝想了想,點頭應下,「那成,現在去看,明天睡醒就回去吧。」
她也算是翹班下來的,一直把中轉站丟給韓玉山他們不太好。
「好。」酆硯說著,示意商秋枝起身。
天空黑霧瀰漫,大地像是燒紅的鐵塊,一聲聲沉悶魔嘯從深淵裡傳出。
商秋枝四下望了望,瞧見不遠處的空地里,挺立著一塊巨大的橢圓形雕花鏡。
那鏡子的邊緣發著金燦燦的光,但而鏡面一片黑霧,看不見任何東西。
商秋枝緩緩走近,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像是離家多年的人終於回到了童年的故居,親切的、激動的、感慨的情緒湧上心頭。
她抬起手,纖細的手指在鏡面滑動。
霎那間,黑霧消散,一道凹凸有致明艷動人的身影出現在鏡子裡。
是商秋枝。
商秋枝眼眸微亮,紅唇揚起笑意。
鏡子中的她也隨之微笑,這時,鏡中人的四周突然一變。
原本黑紅的世界亮起,藍天白雲,高山流水,寬闊的平地拔地而起,一節節台階順至高山山頂。
樹木綠草如茵,山花朵朵爛漫。
鮮艷奪目的彩旗掛在枝丫和草葉里,隨著微風飄揚。
鏡中人身穿白色長裙,柔美的彩旗撫過她的裙擺,長發隨風舞動,她笑容熱烈,肆意明媚。
這一刻,商秋枝與曾經的自己緊緊相連。
酆硯走近時,鏡中的鏡像將他驚艷。
「很美。」他說。
商秋枝眨了眨眼睛,輕聲開口,「你想不想親眼看一看這樣的場景?」
酆硯側過身,「現在嗎?」
商秋枝搖了搖頭,「我神力沒有恢復完全,現在還不能,但我有預感,很快就能恢復鼎盛了。」
「好。」酆硯牽起商秋枝的手,鄭重的說,「那我就等著這一天。」
他想去往商秋枝曾經的世界,看一看屬於商秋枝的滿目湛藍與威嚴神山。
鏡中的美景持續了一分鐘,很快又被黑霧籠罩。
商秋枝有些惋惜的收回手,目光不經意間瞥向輪迴鏡的邊棱。
「咦……」她驚疑的伸手摸了摸。
凹凸不平的觸感瞬間將她點醒,「我知道那道紋路是什麼了!」
酆硯聞言,挑了挑眉,「是什麼?」
商秋枝指著邊棱,「你看這個,這上面的紋路是不是和神像上面的一模一樣?」
邊說著,商秋枝遮住花紋的一半,「對沒錯,就是這道紋路。」
「那神像長袍上的紋路不是咒語,是輪迴鏡上的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