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夢還族人。」
阿梨說：「你應該聽說過，雖然我們族人現在已經見不到了，但歷史應該會留下相關的記載。」
寧雨欣微微睜大眼睛。
夢還族。
她確實聽說過。
不如說，其實大部分人應該都聽說過。
只不過在大大小小的典籍記載中，都稱呼這一族人為「魘」。
和困擾寧雨欣的夢魘在名字上很像，但兩者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夢魘是一種陰魂之力。
而魘卻是真真正正的人。
魘族人天生就神魂力量強大，族中強大者甚至能依靠強大的神魂在無形中控制人的思想、憑空製造出能將人無限困在其中的幻境，十分詭譎莫測。
但讓魘族在秘史上占據一席之地的不止是他們的強大，還因為懷璧其罪——魘族人的血是最好的強大神魂的靈藥。
在久遠之前。
大地當然不會如現在這般文明。
那時大地上遍地都是修行者。
為了對抗自然的殘酷、生死的考驗，甚至是來自亡靈者的報復，人們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可孱弱的身軀能依靠意志和毅力鍛鍊出來，術法、符籙雖然需要天賦才能精深，但普通人也能通通過努力和一些機遇獲得部分相關力量。
而唯有神魂。
生下來是什麼強度，它就是什麼強度。
除非成神成聖，否則神魂基本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
而想要提升自己的神魂——那便只有魘族人的血才能做到。
而且效果奇佳，全天下趨之若鶩。
魘族人本就高傲。
一直以來避群隱居，根本不屑摻和大地上的各種紛爭。
所以他們沒能注意到悄然降臨的災難。
據說歷史上曾經爆發過一次十分慘絕人寰的獵殺魘族人的「風潮」。
那時候魘族人在大地上就是人人都想得到的寶貝。
魘族人的數量原本就少，經過這件事後就更是銷聲匿跡了。
有傳說魘族人已經全都消失了，這是人類自己種下的苦果，也必須由自己吞下。
寧雨欣倒是想過阿梨可能會跟魘有關係。
卻沒想到她竟然就是珍稀的魘。
「那個，抱歉，提起了這件事。」
阿梨搖搖頭：「不必，久遠以前的災難和現在的人沒有任何關係，而且我們一族生性情感就淡薄些，本就不是群居的性子。那時候心中可能有恨和不解吧，不過我自有意識起就是一個人，沒什麼親人朋友可供悼念。」
「而那些追殺過、傷害我的人，也早就已經不復存在了。」
她頓了頓，繼續道：「我那時候畢竟是個孩子，很快就被抓住了，是洛姐姐將我救了下來，給我在山裡找了地方住，還經常來看我。」
「後來她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可能很長很長時間都回不來，我所處的大山可能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失去她的庇護。所以她給我造了一個秘境，叫做四季鏡。」
寧雨欣挑了挑眉：「聽起來這個秘境一開始似乎是一體的。」
「嗯。」
阿梨道：「四季鏡，本來就是按照四時輪轉的規律建造的，若只有一季，豈不是很無趣嗎。」
她垂下頭：「是我自己，將四季鏡弄碎了。當年洛姐姐離開後，我很孤單，又很害怕，我想下山去找她。但我還記得洛姐姐說的話，要等能夠編織出十方境的時候才能夠下山。」
「十方境……不會是夢還族至高秘術的十方境吧，號稱能將萬人籠絡進去，自成新世界，還能操控其間所有生靈的身體、想法，甚至是神魂。」
阿梨點點頭。
「洛姐姐說，只有我能做到這一點，才有能力好好保護自己，才能不再次被那些壞人們抓走。我……為了能儘快下山找洛姐姐，很努力，也很用功。十年後，我終於擁有了能夠保護自己的力量。」
寧雨欣聽無語了。
多少？
十年？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夢還族重神魂而輕身體。
在大多數時候，他們的身體會被存放在自己的夢境中，外出活動的只是神魂驅使的傀儡。
因此夢還族的壽命歷來極為悠長。
動輒千年起。
也是因為如此，夢還族向來都是獨居，從不聚集。
家族的傳承全靠各人的天賦。
十年。
對一個夢還族人來說，跟彈指一揮間也差不多。
如此短的時間內自行領悟秘術。
這又是什麼品種的怪物？
嘶。
寧雨欣在心裡暗地吸了口涼氣。
果然是大佬啊。
怪不得她第一次見阿梨的時候就覺得此人有大佬氣質。
不過……
從後來發生的事情來看。
阿梨這次下山的結果應該不太好。
果然。
阿梨臉上露出些許落寞神色：「但是我下山之後才知道，洛姐姐已經沒了。人們都說洛神身化天地，已經隕落。我不信，然而即使是我，也再感受不到洛姐姐的氣息。」
「你去找了嗎？」
她搖搖頭。
「洛姐姐說過，她要很久很久以後才會回來。她不會騙人，我信她。後來，我去到了四季鏡里，將自己的神魂存放在秘境的最底層。」
「但我那時候害怕孤獨，於是我做了一件錯事。」
寧雨欣微微挺直了背。
「我在山下的世界救了一個瀕臨死亡的小男孩，他無處可去，無所依著，最重要的是他的生機已經斷絕了大半，不出半日就會徹底死去。我便將他帶走，一起放入了四季鏡中。」
「四季鏡原本是最安寧祥和的地方，我在秘境中設置了一個熱鬧安寧小鎮的夢境。普通人族的壽數很短，須臾就過去了，我最開始也只是為了這片刻的熱鬧。」
「但是後來……」
阿梨垂下頭。
「我不小心睡著了。」
寧雨欣嘆了口氣。
果然。
聽到阿梨將小男孩帶入她設置的夢境的時候，她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夢還族之所以為同胞的人類所忌憚和憎惡，除開他們過於漫長的壽數和涼薄的性格，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雖然能無所顧忌地創造堪比真實的夢境，但這些夢境在主人精神不穩定的時候就會發生巨變。
尤其是睡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