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寧雨欣心裡開始慌亂的時候，她終於聽到了顧寒低低的聲音：「……嗯？」

  「你怎麼樣了？！你放開我，讓我來！」

  「別動。」

  顧寒的聲音裡帶上了掩飾不住的疲倦，卻依舊有力：「讓我靠靠。」

  他將下巴放在寧雨欣的肩膀上。

  「別擔心，我還撐得住。」

  光團早已經熄滅了。

  雖然寧雨欣不知道那以後過去了多久，不過可以肯定，一定已經超過了一個小時——比她預料的時間還要長。

  她終究還是小看了時空裂縫裡混沌之力的威力。

  越靠近她的神魂氣息，附近的氣息就越混亂。

  他們像是陷入了一個辨不清方向的迷宮，明明知道出口就在附近，卻無論如何都鎖定不了。

  只能靠運氣，一點一點地去試。

  但這對顧寒的負擔太大了。

  寧雨欣不知道他身上那股冰寒的力量來自哪裡，但不管是什麼力量，在混沌之力中都不可能撐太久。

  更何況他現在還多了一個「負擔」。

  似乎是猜到了她在想什麼。

  顧寒的下巴輕輕磨蹭了一下：「別胡思亂想，沒有你，我自己活下去並沒有什麼意義。而且我真的沒事，這個地方看久了還挺漂亮，比我見過的所有星空都要遼闊和危險，不是嗎？」

  寧雨欣沒理會他。

  她輕輕咬住下唇。

  不行。

  這樣下去他們肯定堅持不到離開這裡。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神魂。

  氣息。

  等等。

  神魂？

  寧雨欣心神一動。

  她身上不僅僅有自己的神魂，還有那位洛神的神魂啊。

  洛神是神明之軀，她的神魂力量不可估量。

  如果能夠完全激發出來，也許就能夠把顧寒帶出去！

  她垂眸。

  激發一個已經融合的神魂力量的方法，她是知道的。

  神魂力量融合過後，那部分神魂其實已經和她自己不分彼此了。

  想要單獨激發出那一部分力量，而留下她原本的神魂以此來繼續和自己留在現實世界的神魂建立聯繫。

  就相當於要把自己分裂成兩半。

  能不能成功兩說。

  但最輕的後果也是神魂受到重創，可能再也不會醒過來。

  不過現在倒也想不了那麼多了。

  寧雨欣忽然抬手，將顧寒的腦袋從自己肩膀上搬開，然後抬起下巴給了他一個吻。

  炙熱而一往無前。

  帶著某種深沉的絕望和厚重。

  顧寒微微一愣。

  不等他反應過來，寧雨欣就和他分開來。

  「寧寧？」

  寧雨欣眉心一點幽幽的藍光閃爍起來。

  那顏色如此艷麗——很難想像這個詞語會用在藍色上。

  但就是如此。

  水波不足以形容這顏色的璀璨，甚至連周圍那些銀紫的星辰都被壓了下去。

  顧寒在一瞬的恍惚過後心裡猛地升起巨大的恐懼。

  這不是寧寧。

  「你做了什麼！」

  寧雨欣輕輕閉了閉眼睛。

  仿佛沒聽到他的聲音。

  「寧寧！」

  顧寒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下一刻，一股力量從她身體上傳過來，緊接著他就被原地彈飛了出去。

  但飛到一半。

  熟悉的聲音用著完全不熟悉的語氣開了口：「哎呀呀。」

  緊接著，飛出去的顧寒又被一股力量給抓了回去。

  一隻手輕飄飄地將他從脖頸處拎了起來。

  顧寒看見了寧雨欣——不，那是別人。

  一樣的臉，極為相似的神情，然而顧寒就是知道，那具身體裡換了一個人。

  「嘶！」

  「寧雨欣」看著手臂上爬上來的寒冰，眸里露出驚訝之色。

  隨即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那點震驚逐漸在她臉上擴大，漸漸占據了她整個人。

  然後這失態只持續了一瞬。

  不等顧寒從她複雜的表情中窺見什麼有意義的信息，她就平靜了下來。

  用低得近乎聽不見的聲音喃喃道：「原來是這樣。」

  「你是誰。」

  顧寒人雖然被人掌控在手裡，但他眼神如寒冰，仿佛自己才是那個占據主動權的人。

  哪怕要害處被人控制住也沒讓他有絲毫的退讓。

  他的聲音壓在嗓子裡，卻讓人無端生出不可違抗的意思。

  「寧寧和你做了什麼交易？」

  面前的「寧雨欣」卻不說話，而是將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那眼神格外複雜，交雜著許許多多隱晦的東西。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這個人術法的關係。

  顧寒看不透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也分辨不出來她的表情里到底是些什麼東西。

  這對他來說十分罕見。

  甚至於說，是不可能的事。

  「啊。」

  「寧雨欣」忽然露出恍然的表情：「沒想到，呵呵。」

  她竟然笑了起來。

  她的笑法和寧雨欣不一樣。

  寧雨欣生來經受太過苦難，笑起來的時候就有一種漫不經心的隨意感。

  即使她很在乎一個人，但那些在乎不會在她的臉上表現出來。

  她看似跟誰都聊得來，什麼時候都樂呵呵的。

  但顧寒知道，她其實很難把一個人放在心上。

  大多數時候世人對她來說都只是清風一般的過客，甚至不會激起什麼波瀾——和眼前的這個人不一樣。

  眼前這個人笑起來毫無保留。

  眼角眉梢都寫滿了名為真心的東西。

  帶著赤裸裸的戲謔和調笑，但也是發自內心地開心。

  這個人仿佛對世界全無防備。

  如果寧寧是清冷的月光的話。

  這個人就是赤城的太陽。

  顧寒微微一怔。

  心裡某個地方悸動了一瞬。

  他清楚地明白那不是心動，而是靈魂深處某處被猛地觸動到了。

  一股不屬於他的情感忽地將他整個攥住。

  感情激盪。

  幾乎要讓他不能自已。

  顧寒狠狠一咬舌尖。

  劇痛和瀰漫開來的鐵鏽氣味徹底讓他清醒了過來。

  強大的理智瞬間回籠。

  將那些情感全部鎮壓了回去。

  「誒！」

  「寧雨欣」指尖輕輕一點。

  剛才被顧寒咬出來的傷就迅速癒合了。

  她依舊是笑著的，連語氣都是出乎意料的陽光磊落，毫無陰霾：「沒事兒咬自己做什麼？我很像壞人嗎？真傷心，畢竟可是這具身體現在的主人自己將我召喚出來的。」

  顧寒沒領情，忽然冷冷地開口：「你是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