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小院裡。
那棵梨樹已經長到了能遮蓋整個小院的高度,隨後那些枝葉抖擻了一下,齊刷刷地張揚起枝葉,像是鼓起掌的小朋友。
史天佑大喜。
眉間流光一閃。
他直接將那枚流光印記從眉心處抹下來,一把拍在了樹幹上。
緊接著,他感覺那枚與他斷了聯繫許久的引路符重新出現。
梨樹上樹葉簌簌地響起來。
一枚符籙從樹幹中間漸漸析了出來。
史天佑眼睛一亮,一把將引路符拽在手裡。
成了!
他一揮手。
參天的梨樹原地縮小,最後竟然成了一塊平躺的木板。
那木板上紋路清晰,生機盎然。
史天佑將木板收到手裡。
然後衝著手腕上的菱形記號大喊:「師父!」
寧雨欣眨眨眼睛。
輕笑一聲:「誒,聽見了。」
陸家傑:「你說什麼?」
她沒解釋,而是看向阿梨:「幫我個忙吧。」
阿梨:「你說。」
「將村裡的人回到他們該去的地方。」
阿梨:「……」
「世界要坍塌了,他們活不下來的,山神不存在,但你現在在這,不管你有沒有記憶,但他們信奉的山神其實就是你,受了無數混沌時間裡的愛戴和信奉,你總歸是要給他們一個交代,也給你自己一個交代的。」
阿梨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了,我會的。」
「好。」
寧雨欣看了一眼腳底下的陣法。
忽然一腳踩了下去。
同時她往手上一抹,將傷口給止住了。
與此同時。
陣法忽然隆隆地響了起來。
整個山神廟地動山搖,行將崩塌。
那條裂縫忽然豁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無數罡風吹出來。
除了寧雨欣,其餘人全都被吹到了角落裡。
山神廟的頂部整個被沖開,天光落下來,卻不見絲毫光亮。
因為天空已經整個被黑洞給占據了。
連一點光都漏不進來。
漆黑一片的黑洞中。
一抹綠光閃過,一塊木板橫空飛來,史天佑坐在上面,朝眾人投來了焦急的目光。
「快上來!」
陸家傑還有點懵。
寧雨欣抱著手臂道:「快上去,上面那個黑洞就是時空通道,那塊木板匯聚了這個世界的生機之力,能讓你們不受世界崩塌產生的衝擊影響,頂流小子身上有引路符,能讓你們不迷失方向,快上去!」
木板落下。
陸家傑聽了一半就連忙手忙腳亂地將身邊的阿梨給推了上去,又要去抓桃花。
而史天佑則是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寧雨欣這邊跑來。
結果跑了沒兩步,得到了和陸家傑相同的下場。
史天佑愣住:「師父!」
寧雨欣輕輕吐出一口氣:「還好是趕上了,好樣的,徒弟,這次多虧有你。」
他睜大眼睛。
卻沒因為這句誇獎而感到絲毫興奮,恐慌在瞬間蔓延到了全身,唯有用盡全身的力氣,他才能克制住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得太明顯:「師父,你,你別說話,你先過來,這裡快要塌了!」
寧雨欣微微一笑。
「你這麼聰明肯定已經猜到了,對嗎?」
「不,不會的,現在時空裂縫這麼穩定,一定能夠支撐黑洞存在到我們從這裡離開,師父,你,你別做傻事,過來好嗎?」
史天佑的聲音里已經帶上了祈求的意味。
他不停地想要往這邊來,卻又一次又一次被罡風給吹出去。
那邊的陸家傑將桃花拽上了木板後,聽到這邊的動靜,當即發瘋了,也連忙沖了過來:「寧雨欣你幹嘛呢?出來!」
然而罡風一視同仁。
一個人不行,兩個人當然也不行。
「唉。」
寧雨欣嘆了口氣,撿了塊青石坐下。
她處在陣法中心,是類似於風暴眼的位置。
反而不會被罡風影響。
裂縫在她腳下,漆黑一片,閃爍著神秘的銀紫星芒。
乍一看。
竟然是如夢似幻的。
她緩緩道:「裂縫需要有人維持,一旦停下,在黑洞中穿梭的人就會被斬斷在空間裡,就算你們有樹根庇佑,運氣好活下來,也會永遠迷失在裡面,生不如死。我想要出去,就必須停止維持裂縫,黑洞持續的時間就肯定不夠讓你們出去。」
這是個二選一的單選題。
沒有別的路。
陸家傑愣住了。
史天佑目眥欲裂,雙手已經被罡風給刮開了血肉,傷痕累累。
他卻完全顧不上,依舊不管不顧地往她身邊跑。
寧雨欣「嘖」了一聲:「也別太絕望了,我在這並不是必死的境地,等你們離開後,時空裂縫依舊會存在一段時間。藉助我腳下的這個裂縫,我有可能還能回去,雖然有點難吧,但也不是不可能,我都有安排。你們放心。」
「我不相信!」
「嘖,怎麼這麼倔呢。」
她嘴上這麼說。
嘴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
她想起自己剛滿十八歲的那年,自己學成下山。
開始自己去打拼、考大學、混社會,一兩年的時間裡,她把自己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傻瓜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她剛剛下山的時候,曾經去見了道羽一面。
問他:「山下有什麼比較寶貴的東西嗎?我提前問問,免得到時候遇到錯過了,得虧死。」
「有啊。」
道羽醉醺醺地說:「人心。」
寧雨欣當時以為道羽在跟他開玩笑。
他又說:「最貴重是人心,最險惡也是人心。徒弟啊,自己去從參吧。」
師父啊。
寧雨欣在心裡默默道:我現在也得到寶貴的人心了。
史天佑意識到莽沖不行,於是一探手,拿起一塊尖石,重重插在地上,借著這個借力點,趴在地上一點一點往前挪。
罡風仿佛刀子形成的風牆。
力量又如何是普通人能夠抵擋的?
眼看身體又要被吹開,他直接一抬手,將手掌直接刺進了石頭裡。
鮮血橫流。
「大明星!」
史天佑充耳不聞。
他眼裡只有那一個人而已。
從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時候,就一直想要看著那個人,想要一直一直看下去,哪怕知道她心有所屬,哪怕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獲得幸福。
只要能看著她,就已經是他莫大的喜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