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雨欣懶洋洋道：「出來聊聊唄。」
什麼？
還有？
陸家傑睜大了眼睛，看向寧雨欣的目光所及之處。
林中安靜了一瞬。
那隻被追得上躥下跳的嚇人玩意兒猛地停了下來。
寧雨欣也相當配合地把古錢給收了回來。
陸家傑睜大眼睛。
先是看見了兩簇幽幽的鬼火，像是在為後面的人，哦不，後面的鬼引路。
隨後便是一片飄逸的衣角。
一個穿著長衫的清秀少年踩著林間泛起的冷霜的「飄」了出來。
這個「飄」不是字面意思。
他的確是一步一步走的。
但沒有絲毫的腳步聲，而且衣裳摩擦間也沒發出任何聲音。
如果不是眼睛親眼看到了，光靠耳朵，根本無法察覺到他的存在。
看見他的第一眼，陸家傑就打從心底里泛起一股噁心感。
競緊接著他眼前一花。
感覺世界好像都顛了個個兒。
寧雨欣餘光瞥了陸家傑一眼，淡淡道：「傑寶，別看他長得人模狗樣的，這位至少兩百歲高齡了，是個貨真價實的老頭子哦。」
她的聲音仿佛風吹過鈴鐺。
拂過耳畔。
陸家傑猛地清醒過來。
人也不噁心了，也不感覺天旋地轉了。
唯獨心裡的恐懼仍舊是貨真價實的。
「這，這又是什麼？」
寧雨欣打量著走到近前的少年，若有所思道：「陰魂若成惡鬼，大多數會得到一種獨特的力量，形式千變萬化，捉摸不透。不過萬千變化當中，唯獨影響人心相關的技能最難得。」
陰魂本就容易惑人心智。
再有相關技能輔佐，就能輕易地控制人心……甚至同類。
雖說民間有很多被鬼怪迷惑而性情大變的例子。
但那些情況大都是陰魂附身。
一旦附身。
陰魂就和被附身的生人有了牽絆。
沾染這些，以後無論是入地府還是東躲西藏地修煉，效果都會大大降低。
附身一般都是陰魂怨氣極重，抱著損人不利己的心態也要跟想要索命或者復仇的對象同歸於盡的時候才會選擇這個辦法。
但是……
寧雨欣微微蹙眉。
眼前的陰魂……哦不，周身都是難以忽視的血腥氣，這是只貨真價實的惡鬼。
這只不一樣。
剛才陸家傑似乎是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就差點兒被迷惑了心智。
依靠眼睛生效的技能。
嘖。
麻煩死了。
少年抬起頭，好奇地看向寧雨欣，就像個再普通不過的天真孩子：「大姐姐，你在說什麼啊？」
寧雨欣：「……」
嘖。
怎麼變鬼還喜歡裝嫩啊？
她嘆了口氣：「你在七十二歲的時候才死去，魂齡兩百年，算來你應該是祖宗的祖宗了，你這樣叫我大姐姐，讓我感覺很折壽啊，小弟弟。」
少年天真無邪的澄澈目光一頓。
漸漸的。
裡面匯聚起漆黑的風暴。
同時他周身的氣質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個時候再有人說他是個小孩，估計真真小孩都不信。
他對寧雨欣很感興趣似的，繞著她走了一圈：「你是哪一脈的道士？長白、青雲還是崑崙？」
寧雨欣眉宇間微微一動。
這披著小鬼皮的老油條說的道士一脈她的確在書上看到過。
道士一脈在從前的確是個正經職業。
而且格外吃香。
久而久之，就發展出了三大勢力。
天下道士，大都是這三脈的傳承。
寧雨欣所在的清靈觀，供著的是三清大神，正是青雲的正統一脈——也是唯一的了。
時代更迭。
地府秩序重構。
近幾百年來道士這一行業已經是人才凋敝，已經差不多快淪為「招搖撞騙」的代名詞了。
長白和崑崙兩脈現在還存不存在都不好說。
反正寧雨欣是沒見她師父走過什麼親戚。
不過……
三脈格局，雖然大家內部是心知肚明。
但對普通百姓來說依舊是神秘而未知的。
畢竟大家吃的是陰間飯。
很容易就招來朝廷的注意和圍剿。
但這個人卻張口就道破了這件事，看來即使是在他生前，應該也不是全然的圈外人。
得。
又一個前輩。
寧雨欣想了想，沒隱瞞。
「祖師爺歸屬青雲，不知道前輩又是什麼來頭。」
「青雲？」
少年露出些許訝色：「青雲一脈擅長窺探生人命數，據說只有命格和地府最相近的人才能入門……怎麼你是個用火的，這不是崑崙那群人的拿手好戲麼。」
寧雨欣咧嘴一笑：「沒辦法，現在道士不好當，不多掌握點兒技能，行走江湖啥的，不注意什麼時候就嗝屁了。如果剛才我沒擋下前輩的幻術，恐怕就沒機會在這跟前輩說話了，對吧？」
少年眉眼一眯。
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小丫頭，你很聰明。」
陸家傑：「……」
還有什麼比看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對著成年人叫「小丫頭」更魔幻的事情嗎？
他盯著少年多看了一眼，那少年立刻若有所覺。
就要轉身過去。
卻被寧雨欣攔住。
她擋在陸家傑面前：「前輩，這可不行。」
三枚古錢浮空而起，落在了寧雨欣面前。
火焰的紋路在半空中飄蕩，隱而不發。
少年腳步頓住。
看見那火焰的時候露出些許忌憚之色。
「小丫頭，你這是什麼火，倒是沒見過。」
寧雨欣笑了：「什麼火不重要，只要能讓我們有公平談判的機會就夠了，對吧？」
談判？
陸家傑小心翼翼地看了寧雨欣一眼。
少年似乎也被這說法激起了興趣。
「我還以為你是來收我的。」
「本來的確是這個想法。」
寧雨欣倒也沒有否認，淡淡道：「綠童子曾經待過的地方，我猜到會吸引到陰魂或者怨魂前來，沒想到前輩這種大惡鬼也看得起這塊地方的風水。計劃趕不上變化嘛。」
「你承認自己拿我沒辦法？」
「有辦法。」
寧雨欣一攤手。
七枚古錢叮里咣當地灑到地上。
每竄出一縷火苗，少年的臉色就凝重一分。
七枚古錢落下。
少年已經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目光已經隱隱忌憚了起來：「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