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雨欣一向都是事無不可對人言的性子,聞言也相當好脾氣地說:「師承清靈觀,你可能不知道,不過我家祖師爺是三清大神,他老人家說自己很有名,你知道嗎?」
她抬頭。
看見裴清洄已經愣在了原地。
他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而且難以形容。
像是極度震驚之中又混雜喜悅、悲涼以及其餘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情緒。
寧雨欣:「……」
什麼意思。
還真知道?
「原來如此,清靈觀,清靈觀……原來是這個意思。」
裴清洄喃喃著自言自語了些什麼。
清俊而蒼白的臉上甚至泛起了一絲有些病態的殷紅。
寧雨欣看不下去了:「怎麼,裴先生是舊識?跟我師父嗎,我對您可沒有任何印象。」
裴清洄被她的聲音驚醒了似的。
猛地回過神來。
從那種陷入了自我世界的狀態里走出來,然後沖寧雨欣露出一個堪稱燦爛的笑容:「你當然不記得……你現在,已經繼承了永明火麼,難怪,如果是永明火,椀一的確不是你的對手。」
從「永明火」在他嘴裡出現的時候,寧雨欣人就有些凌亂了。
永明火的事情在清靈觀都是秘密。
如果沒記錯的話,在她主動告訴顧寒之前,除了她自己和師父外加一個祖師爺之外,應該沒有任何人知道才對。
不對。
還有一個人清楚。
當初那個和師父密談的老頭兒。
寧雨欣擰起眉頭,看向裴清洄的目光就變了。
裴清洄卻已經將注意力轉到了旁邊一言不發四下打量的顧寒身上。
「你就是顧寒麼。」
顧寒收回目光,眼神末端微微凝在了裴清洄臉上,然後禮貌地一點下巴:「初次見面。」
「不,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
顧寒一挑眉毛。
他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信心。
即使是只有過一面之緣的人,事後若再見面,也能第一時間回想起來。
但他搜羅一圈,卻沒找到自己見過裴清洄這個人的記憶。
硬要說的話。
他見過裴清洄的證件照。
裴清洄整個身子都陷進了椅子裡,他仿佛是有些體力不支似的,喘了幾口氣說:「你沒見過我,因為我見你那次,那才剛剛出生。」
顧寒一怔。
隨即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的實際年齡跟看起來可能有極大的誤差。
裴清洄卻沒有再往下說的意思:「多餘的話我不能再說了,你是雨欣的男朋友嗎?」
寧雨欣:「……」
她沉默了一下。
終於忍不住了:「裴先生,我們很熟嗎?」
怎麼「雨欣」都叫上了。
沒看見她旁邊的顧寒臉色都變了嗎。
天地良心。
她真沒見過這人!
顧寒神色微微一沉,也不管什麼「不要官宣」的約定了:「是,你到底是什麼人。」
「原來如此,唉,偏偏是你。」
裴清洄跟聽不懂人話似的,兀自嘀咕了幾句,然後才反應慢半拍地想起來他還有後半句話,於是微微一笑:「我嘛,如果不是出了意外,雨欣現在應該是我的新娘。」
寧雨欣:「……」
好傢夥。
她是哪裡得罪這個裴清洄了嗎?
顧寒眉心微微一蹙,卻沒因此生氣:「意外,什麼意外?」
「我不能說。」
裴清洄抬起手:「是你的話,應該能看見。」
顧寒看見他的手腕上浮著一朵蓮花形狀的痕跡。
那東西極為隱秘似的。
浮在皮膚表層,稍不注意就藏了進去。
同樣的東西,他在那隻叫椀一的綠童子身上也看見過。
「封箋術。」
「什麼?」
寧雨欣看不見,卻陡然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所以椀一身上的封箋術不是你下的?」
「不,小一身上的封箋術的確是我下的,至於這個……」
「是十分鐘前來別墅的人給你下的。」
「聰明。」
裴清洄咳嗽了幾聲:「咳咳,的確,不過關於那個人的一切,還有你們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不能說。不過不要擔心,是你們而不是別人先來到我面前,就已經是幸運了,我……咳咳咳!」
一長串的咳嗽過後。
顧寒冷眼看著他:「你還有多少時間?」
裴清洄接過寧雨欣遞過去的手帕,擦了擦從嘴角滲出來的血跡,淡定道:「大概二十分鐘吧,半小時,已經是那些人給我留下的最後體面了。,趁這個機會,你們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能說的我都會告訴你們。唔,好熟悉的香灰味道。」
寧雨欣:「……」
真是。
都要死了還要閒扯一句。
不管裴清洄到底是誰,也不失為一個人才了。
顧寒看了一眼寧雨欣。
寧雨欣意識到他是在徵求自己的意見。
她沉思片刻,點了點頭:「可以說說看。」
顧寒這才將目光落在裴清洄身上,開口就是王炸:「裴家興起是偶然嗎。」
寧雨欣一怔。
就連裴清洄也愣了愣,繼而臉上露出讚賞的笑容:「你很敏銳,裴家擴張到如今的程度,是偶然,也是必然。」
「明白了,用綠童子是偶然,但扶起一個裴家是必然。」
顧寒繼續問:「清靈觀上有你在意的東西嗎?」
「有。」
寧雨欣微微睜大眼睛。
「你一開始就知道抽取祝力這件事會失敗,對嗎。」
「嗯,幾天前在這裡和雨欣見了一面,當時沒認出來,不過大約猜到了她的道士身份。知道你們和佳琪走得近。如果沒人阻止的話,小一會在抽取到一定祝力後被我留在他身上的術殺死,哦,意思是灰飛煙滅。」
裴清洄做了波不必要的解釋。
他好像很享受這種生命的最後一點時間一點一點消失在廢話中的感覺,還有空調侃了一句:「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他,他跟小木相比——就是他哥哥,天分其實差很多,如果非要走兩人選一人修煉的路子,小木才是最合適的那個。不過小木自己放棄了,唉,那兄弟倆也挺可憐的。」
顧寒神色漠然,對這兄弟倆的羈絆沒什麼興趣:「最後一個問題,我剛剛問的這三個問題有聯繫,對嗎。」
裴清洄的神色嚴肅了起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