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活兒不難。
寧雨欣給陳姑娘的原話就是:出現了任何異常,第一時間通知我。
所以現在出了事。
陳姑娘立刻意識到:應該是自己闖禍了。
「抱歉。」
「唔,不用擔心。」
寧雨欣神色倒還算輕鬆。
上次劇組來的時候,眾人基本是停留在洞口附近。
再往深處走,環境就變得越發陰冷潮濕,很快,就連一點光都看不見了。
「啪!」
寧雨欣打了個響指。
黑暗中亮起了一簇火焰,而他們也來到了山洞最深處。
最深處是一塊小小的空地,空地盡頭是一扇石門,上面畫滿了符文一般的紋路,深色的紋路盤根錯節,幾乎將石門給染成了漆黑的顏色。
光是看一眼。
陰冷的感覺就不住地滲出來。
還好她們一個本來就是陰魂,另外一個則是對這扇門的存在心知肚明,並未驚訝。
陳姑娘忍不住皺了皺眉。
按理來說。
陰魂喜歡陰氣重的地方,這種藏在大山深處存在了不知道多久的地方,更是陰魂們嚮往的地方——這也是為什麼這個山洞裡會聚集起來這麼多孤魂野鬼。
然而每次靠近這扇門的時候,她都能感受到一股刺痛的感覺。
像是眉心被輕輕扎了一下。
雖然力道不重,卻無處不在,而且自己無所遁形。
有種整個人被攤開來的感覺。
讓人打從心底里生出說不出的恐懼。
陳姑娘做了這麼多年鬼,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只看了那扇門一眼,她就收回目光,指著空地上拍拍坐,被藤蔓狀的東西束縛起來的四隻陰魂道:「就是他們,我今天來的時候,就發現他們都變成了這個樣子。」
四隻陰魂無一例外,全都眼神渙散地盯著虛空處。
那眼睛是通紅的,裡面仿佛藏著無盡的怨恨和殺意,察覺到有人靠近的時候,那鮮紅就幾乎要化作血流下來。
要不是已經被陳姑娘抓住了。
寧雨欣估計這幾位要蹦起來咬她。
要說是他們自己發狂吧。
但是仔細一看,他們的瞳孔已經散盡。
從他們身上感受不到一絲陰魂本身的氣息。
陳姑娘遲疑著說:「我知道這個說法有點不專業,不過我感覺他們好像是被什麼給奪舍了。」
這聽起來已經不是不專業了。
簡直是天方夜譚。
眾所周知。
奪舍的對象都是肉體。
這山洞裡唯一的活人只有寧雨欣一個。
魂體本身根本沒有任何容納別人意識的地方。
這是規則,也是常識。
就連陳姑娘這種不學無術的陳年老鬼都知道。
寧雨欣神色漸漸嚴肅起來,指尖一彈。
古錢在地上骨碌碌地打了個轉,自動在柔軟的濕土地上劃出了一個陣法。
她一邊控制著古錢,一邊緩緩道:「你的猜測其實也不算錯,他們不是被奪舍,但也快要差不多了。你知道意識同化嗎?」
「什麼玩意兒?」
「意志強大的存在可以強制裹挾附近別人的意識,讓他們想自己所想,念自己所念。沒有奪舍,也沒有任何術法,僅僅是存在,就會產生影響。而且缺少肉體的保護,魂體反而更容易受影響。」
陳姑娘睜大眼睛:『什麼東西,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
寧雨欣指了指那扇門:「名曰,幽冥,在那後邊關著呢。」
她說著。
陣法成形。
「你先離遠一點,小心等會兒被傷到。」
陳姑娘驚疑不定地看著她,終究沒有多說,退開了一段距離。
寧雨欣伸出手。
「嘩啦啦」一陣響。
七枚古錢全部落地,占住了陣法的七個角。
這還不夠。
她伸手在掌心一划——一點力道沒留。
鮮血幾乎是瞬間就涌了出來,汩汩落在地上,然後被什麼力量牽引著,沒入了古琴之中。
陳姑娘在不遠處看著。
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仿佛那些古錢幣在主動吸收著寧雨欣的血肉。
那出血量看得陳姑娘都害怕。
轉瞬間,寧雨欣的臉色就因為失血而變得一片慘白。
嘖。
她面無表情地站定了。
就知道裡面這位安靜了快一年,肯定沒憋什麼好屁。
她從兜里抓出來一把糖豆,直接扔嘴裡嚼了。
然後順便割了另外一隻手。
「喂,你!」
陳姑娘來不及阻止,她想要衝上去,剛剛落地,就感覺到一股燒灼感從腳下直接往上竄。
她驚恐地發現,自己原本凝練厚實的魂體竟然差點兒被這股燒灼感給沖得不穩。
而這僅僅是一點被彌散出來的血腥氣。
陳姑娘再不敢亂動,老老實實退了回去。
終於。
古錢「吃飽」了。
寧雨欣身形晃了晃,卻又穩穩地站住。
被鮮血染紅的雙手在陣眼處以按,層層疊疊的火焰順著陣法的沖天而起。
那和陳姑娘見過的任何火焰都不一樣。
是雪一樣的純白色。
若不是她渾身上下每一片魂體都在叫囂著「危險」,她肯定會以為這東西沒有任何殺傷力。
那火焰繞著四個陰魂走了一圈。
隨後古錢化風,從不同的方向朝著那扇門就彈了過去。
令人戰慄的白色火焰輕輕地掠過石門,激活了那些七扭八拐的紋路,緊接著,仿佛整扇門都被燒了起來,山洞內的溫度卻反常地驟然下降。
仿佛一下從盛夏落進了數九隆冬之境。
密密麻麻的寒霜爬上寧雨欣沒什麼表情的臉,占據了她長長的睫毛。
好一會兒後。
她長長的睫毛不堪重負一般,輕輕地顫了一下。
冰晶簌簌落下。
一聲悠久的嘆息從門後傳來。
那聲音簡直不像是任何生物能發出來的,叫人一瞬間一點反抗的念頭都升不起來,全世界就只剩下了那一個聲音,只有臣服。
「咳咳!」
寧雨欣的咳嗽聲將呆住的陳姑娘猛地驚醒過來。
她一低頭,駭然發現那門上的紋路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順著她的腿爬了上來。
還好她發現及時,連忙將那紋路給擠了下去。
同時心裡湧起一陣的後怕。
她現在算是明白寧雨欣剛才說的「同化」是什麼意思了。
陳姑娘喃喃:「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