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樓區沒什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飯店和餐廳。
顧寒這大少爺根本不想將就,想要帶寧雨欣去市區,被寧雨欣嚴詞拒絕,並且狠狠譴責了一番他這種沒事給自己找事的精緻事兒逼行為。
「顧老闆,想吃到好吃的東西不一定非得要到高大上的地方的,跟我走吧。」
顧寒好奇地看著她。
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寧雨欣第一次來F市,花樓區此前更是從未踏足過,她怎麼會知道哪裡的東西好吃。
寧雨欣讓顧寒捨棄了他那剮蹭一點能頂上普通人三年工資的豪車,帶著他鑽進了花樓區的小巷子裡。
正是晚飯的點兒。
這個時候的花樓區沒了烈陽下白日間那種有些荒涼的詭異氛圍。
家家戶戶都出來納涼吃飯。
街上到處都是小孩子在跑跑跳跳。
城管的罵聲和小攤販的吆喝聲攪在一起,人從中穿過,身上就會沾上各種香料的氣味,徒惹一身芬芳。
顧寒還是頭一回體驗這樣接地氣的熱鬧。
一時間幾乎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寧雨欣便大度地拉起了總裁的袖子,以防這位不小心被哪位戰鬥力強悍的大爺大媽給擠跑了。
在人世間,有無數人的肉眼看不見的「線」。
一個人曲折的命運、一個地方長久以來的運勢,以及那些生人最直白熱烈的感情匯聚在一起而顯得格外顯眼的「氣息」。
這些東西在寧雨欣眼裡全都有跡可循。
那不是陰魂惡鬼,而是萬物天生以來就自然而然存在東西。
所以顧寒也看不見。
寧雨欣眯了眯眼睛,循著一條被煙火氣燙得殷紅的「線」,把顧寒帶到了一家小巷深處的小麵館里。
小麵館前擺著總共三張桌子,另外兩張已經坐滿了。
都是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飯是已經吃完了,還要占著桌子談天說地。
和巷子外邊街道的熱鬧相比,這裡就冷清得多了。
寧雨欣和顧寒占據了剩下的那張桌子,她掃了一眼貼在牆上的菜單,選了最上面的一樣:「老闆,來二兩牛肉麵,你吃什麼?」
顧寒對著身下格外劣質的塑料椅子短暫沉默了片刻。
似乎這輩子沒坐過這麼「懸浮」的椅子。
聞言他相當有風度地一點下巴:「跟你一樣。」
「吃辣不?」
「不吃。」
「行,老闆,兩碗牛肉麵,一碗不加辣。誒我說老闆,牛肉分量可得給足點兒,加錢!」
老闆是一對中年夫妻。
男的做餐,老闆娘的腿腳似乎不太好,就在一旁擇菜。聽了這話,她拈起一根蔥,嗓門奇大地開了口:「應當應份,咱們老陳麵館從來不幹缺斤短兩的事兒。小姑娘眼光好啊,從外街來的吧,專門沖咱這口面來的對伐。」
寧雨欣微微笑彎了眼睛:「喲,姐姐還會算命呢,這都看得出來?」
光從年齡來看,這中年婦女怕是夠得上當寧雨欣的媽還多了。
但她這句「姐姐」說得輕鬆寫意,水到渠成。
愣是叫人聽不出一點恭維的意思。
老闆娘雖然明知道她是在拍馬屁,還是跟著喜笑顏開了起來:「唉喲小姑娘會說話,你們瞅瞅人家這城裡來的,那也是要高下的好不啦。小姑娘你這一身的燒烤味兒,有個鼻子的都聞得出來哩!」
隔壁兩桌的人估計是常客。
聞言紛紛開始起鬨:「你這臉皮也忒厚,人家小姑娘叫你一聲姐姐,你就受得了哇。你家雨雨年齡都要比她大上好幾歲吧。看人家這穿著,哪是專門來找你的,肯定是沒看上外邊那一條街,走到頭了才發現這裡只有這小麵館,將就的哩。」
「去去去,去你的!」
老闆娘戰鬥力驚人。
一人對兩桌的客人也絲毫不怵,虎虎生威地懟了回去,將這有些冷清的小巷子鬧得熱鬧起來。
有些寡言的中年男人抽空抬頭看了一眼,臉上帶著一點安好又無奈的笑意。
很快,面被端了上來。
顧寒探頭一看,雖然老闆娘嘴上不饒人,但面里的牛肉份量的確加了不少。
寧雨欣:「嘗嘗。」
他從善如流地拿起筷子。
心裡卻頗有些嗤之以鼻。
霸道總裁併不是沒有吃過牛肉麵。
光從賣相上來看,這玩意兒比不上他吃過的幾十塊錢一碗的。
不過因為寧雨欣的關係,他倒是能裝著做出美味的樣子。
顧寒動作優雅地嗦面。
一口下去。
眼睛微微亮了起來:「這面……」
寧雨欣也跟著吃了一大口。
然後果然被味道給驚艷到了。
她滿足地喝了一大口湯。
兩個人的反應都被暗戳戳看著這邊的老闆娘收入眼底,見狀她邊掐香蔥,邊掩藏不住得意和喜悅道:「怎麼樣,不比你們這些見過世面的年輕人平時吃的差吧。」
寧雨欣嘴被麵條占據了,只能沖她比出一個大拇指。
這動作極大地取悅了老闆娘。
剛才和一眾人分庭抗禮的老闆娘立刻得到了最好的「武器」,將另外兩桌熟客一一給懟了回去。
大家都是街坊鄰居。
也知道老闆娘的性格,非但不生氣,一個個還都笑得蠻開心。
「唉,說實話,你們這倆年輕人運氣好,要是再晚來個十天半月的,就吃不到這麼好吃的麵條咯!」
客人里有個搖著蒲扇的老大爺估計是喝了點小酒,說起話來有點大舌頭。
他這話一出來,原本歡快的氣氛立刻一滯。
旁邊的大媽連忙扯了扯他的汗衫,一連聲地搖頭。
老闆娘臉上露出落寞的神情。
也顧不得和眾人爭論了。
一愣過後又坐回去慢慢擇菜。
寧雨欣跟個看不懂氣氛的二五眼子一樣,開口問了:「為什麼,這麼好吃,不該發揚光大到全國各地嗎。」
老闆娘被她這句話給逗樂了:「真的,咱們真有發言全國的實力?」
寧雨欣一指顧寒:「你問他,這位可是吃遍全球高級米其林餐廳的,好吃不顧老闆。」
默默嗦面的顧寒:「……」
他頓了頓,沒接這個話茬,而是眼角一抬:「是因為拆遷新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