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景家世交劉先生,跟景余浩就是普通長輩與晚輩的關係,看他出手也是主要針對景家人,應該跟景余浩本人沒什麼仇怨。
那他為什麼要害景余浩?
江懷雪他們想讓他出手對付景余浩,可操作性太低了。
只能是想辦法引出他本來的仇怨對象,讓他再次出手。
他仇恨誰呢?是景余浩的父親,還是他的母親?
都有可能,但是目前還在世的,也只有景余浩的父親了。
「我爸?」景余浩下意識否定,「不行,我爸被他害得到現在還在醫院昏迷沒醒。」
「你不能讓他知道真實情況。」江懷雪道,「他如果知道你家現在夠慘了,那麼可能不會再出手,我們要讓他覺得還不夠慘,這樣才能誘他出手。」
景余浩道:「可是他昨晚去醫院看過了,知道是重傷……」
「那麼今天你就給他打電話說,你爸醒了,傷沒有那麼嚴重。」
「他會信嗎?」
「信不信你也得試試。」江懷雪反問,「還是說你有別的辦法?」
景余浩沉默,他確實沒有。
江懷雪放緩聲音:「等我們準備好,試試便知,你不必擔心他真的會對你父親造成傷害,我會在現場隨時注意情況。」
景余浩咬咬牙:「好,都聽江小姐的。」
車子行駛到碧濤院門口,車牌號是陌生的,保安出來詢問,江懷雪搖下車窗:「是我。」
保安對江懷雪這張臉印象深刻,連忙放行。
景余浩吃驚:「你是這裡的業主?」
江懷雪思索了下:「勉強算是?」
景余浩:「阮家竟然在這裡買了房子?不是說這個小區的別墅有錢也買不到嗎?」
江懷雪道:「跟阮家沒有關係,我之前是暫時住在阮家。」
景余浩想問「你不是阮家大小姐嗎」,但是他看江懷雪提起阮家時不冷不熱的樣子,就沒有問出口。
他想起昨天阮如曼訂婚宴上她艷驚四座的盛況,有意哄她高興,便道:「說起阮家,還有個好玩的事情。昨天的晚宴,你來之前,一幫混不吝的在那拿你起鬨,你來以後他們都傻眼了,反應特別好笑。」
江懷雪卻問:「他們起鬨什麼?」
景余浩噎了一下,含糊道:「就是……就是說你從山村里回來的,肯定不好看不懂禮儀什麼的。」
江懷雪畢竟是個女孩子,他怕她聽了難受,有意省略了難聽的話,大致概括了一下,就重點講那些人見了她以後如何如何驚艷,如何如何打臉。
「前面起鬨的人不多,後面還全都悔得腸子都青了,那叫一個解氣。」
江懷雪聽完笑了一聲,道:「幸好不多,不然我以為帝京的二代圈子都完蛋了呢。」
景余浩一愣。
江懷雪說:「昨天因為是我,所以他們說出去的話都煙消雲散了,像個玩笑一樣沒一點影子,要是換個人呢?」
「難道如果不是我,而是一個其他什麼人,從小被抱錯,在山村里長大,長得不好看,不懂他們所謂的貴族禮儀,就活該被嘲笑嗎?」
「普通人因為不好看,因為不懂虛頭巴腦的東西,因為活得姿態太難看,因為沒有像他們一樣順風順水,就應該被鄙夷?」
「依我看,他們還不如某些生在山村裡的人,起碼那些山里人,從小看得見世間百態,有同理心,也懂憐憫,站在那就是個堂堂正正大寫的人字。」
「因為投胎投的好,就自詡名門上流,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如果這是二代圈子裡的普遍習氣,那我看他們離家族破敗也不遠了。」
江懷雪語氣並不激烈,甚至語速還有點慢,但每個字都像一把鋒利的匕首,扎在那些高傲自大骯髒的世俗里。
景余浩突然無言以對。
他沒有參與那些人的起鬨,但是他也沒有覺得那些人的言行有什麼大錯。
他生在這個圈子裡,也一直混跡於這個圈子,是利益既得者,有些認知早已被潛移默化。
但江懷雪呢?
她其實並沒有吃虧,甚至完全可以洋洋得意,因為她明明才是昨天那場無聲戰役的勝利者。
但為什麼,她身上沒有半點因為地位飆升帶來的驕矜,也沒有半點跨越階層時應有的膽怯忐忑。
她既不因為自己曾經成長於鄉村而覺得低人一等,也不因為自己驟然間成為富家小姐而飄飄然。
她如此清醒、冷靜,直指這個圈子的弊病。
景余浩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緊了緊。
這一刻,他內心深處生出一些複雜的情緒,可能是羞愧,也可能是茫然,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只是覺得自己這些年實在過得渾渾噩噩,明明比江懷雪年紀還大一些,卻全然沒有自己的認知思考。
他是生在富貴窩裡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蛙,一直只看得見頭上那片小小的天空,身邊的人怎麼說,他就怎麼想。
然而他其實已經成年了,如今他母親亡故,父親躺在病床上,仇人還逍遙法外,他卻一籌莫展。
如果不是遇見江懷雪,他可能等到自己被害死了都茫然不知。
就像江懷雪說的,其實他們這群人只是投胎投的好。
「到了。」江懷雪出聲打斷他的思緒,「你在車裡等我,我馬上就出來。」
景余浩應了一聲。
等江懷雪進了院子,他認真一看,才發現眼前這處竟然是碧濤院的中心地段。
景余浩愕然。
碧濤院是謝氏旗下開發的房產吧?江懷雪到底是什麼來歷,不光在這裡拿到了房子,還住在C位?
另一邊,江懷雪下車後拎著包直接往主院走去,在花園裡碰到楊管家,打了聲招呼。
「楊叔,重延在嗎?」
楊管家笑道:「在會客廳看書呢。」
江懷雪便轉道去了會客廳。
她推門時,謝重延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時間:「你上完課了?」
江懷雪說:「翹課了。」
她把景家的事情給謝重延說了一遍。
謝重延聽了以後問:「你既然中途回來,想必是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幫忙?」
江懷雪眼裡帶上笑意:「就喜歡你這種聰明人。」
她把自己買的黃紙拿出來,現場做了一個符咒,然後折好遞給謝重延:「沒別的事情,就是勞你拿上五分鐘。」
謝重延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不在焉的,沒有直接拿走符咒,而是伸手握住了江懷雪的手指。
江懷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