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是她多心了嗎

  大雨傾盆,連室內的空氣里都夾雜著一種潮濕的泥土氣息。

  江懷雪從沙發上站起來,一邊把剛喝完的水杯放回桌子上,一邊跟江宏仁打電話。

  「……今天不回來也好,外面雨下得正大。」

  江宏仁跟著王家的老爺子去看祖墳,本以為能當天去當天回,結果連著幾天都耽擱在那裡。

  「你要五雷符?」江懷雪挑眉,「你們這看風水怎麼看得連攻擊性符咒都要用上了?」

  電話那頭不知道又說了什麼,江懷雪思索片刻:「可以,那我多畫點,明天找人給你送過去。」

  結束通話後,她看還有時間,正想上樓去書房先準備著,就聽見身後的大門「砰」一聲被人推開了。

  江懷雪詫異地轉頭,撞進一個帶著雨水濕潤氣息和松柏香氣的懷抱里,味道很熟悉。

  ——是謝重延慣用的男士香水。

  她心神放鬆下來,拽下謝重延緊緊抱過來的胳膊,稍微拉開點距離:「怎麼了這是?一進門就抱。」

  跟剛放學的小孩子回家就找找媽媽一樣。

  江懷雪想開個玩笑,一抬頭看清謝重延的樣子卻嚇了一跳。

  「重延?」

  謝重延臉色蒼白,眼底紅血絲密布,下頜線條緊繃,表情冷峻到有些陰沉,渾身充斥著一種酷烈的感覺。

  這實在不像平時在江懷雪面前溫和包容的謝重延。

  此時的他更像一條被奪走寶物的巨龍,或者剛剛失去摯愛的暴君。

  江懷雪牽著謝重延坐在沙發上,碰到謝重延冰冷的手背,眉頭皺了皺,想叫管家倒杯熱水過來,卻發現客廳里空無一人。

  她只好拍拍謝重延的肩膀,安撫道:「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拿杯水。」

  謝重延扣住她的手腕,聲音嘶啞:「不要。」

  他緊緊盯著人的目光像是某種擇人慾嗜的大型野獸,一般人對上這種眼神恐怕都要抖一抖,江懷雪卻毫無察覺一般,蹲在他面前,輕聲道:「那我陪你坐一會?」

  謝重延沒說話,也沒有放手,他只是看著江懷雪,眸光深黯。

  江懷雪當他默認了,坐到他身邊。

  她一動,謝重延的臉也跟著動,目光像釘在她身上一樣。

  江懷雪不知道怎麼,竟從他表情里看出稍許可憐巴巴的意味。

  就像是黏人的小狗狗,到處跟著人跑,走到哪跟到哪。

  她溫聲問:「是公司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謝重延搖搖頭。

  江懷雪放柔聲線,怕觸動他的傷口:「還是今天是什麼特殊日子?」

  謝重延垂下眼帘:「跟別人無關,是我,我……」

  江懷雪鼓勵地看著他。

  「……我可能是太累了,心情突然很差。」謝重延抿了抿蒼白的薄唇,「沒什麼,你不用管我。」

  江懷雪:「……」

  嘴上說著不用管我的謝大總裁,手上還牢牢扣著她的手腕。

  兩個人這麼幹坐著也不是個辦法,江懷雪想了想,提議:「不然我們來打局遊戲?」

  聶豫和苗珠珠都喜歡玩遊戲,帶的經常跟他們在一起的江懷雪也會玩兩把。

  謝重延默了一默,掏出手機。

  兩個人選了個當下最火的競技類手遊,江懷雪挑的主力輸出角色,謝重延輔助她。

  隨機匹配的隊友不錯,他們第一把很快就贏了。

  隊友們還在屏幕上一個勁發「大佬帶我」、「求加好友」。

  江懷雪看出謝重延的操作和意識都很出眾,便笑吟吟誇他:「你好厲害,要是不做謝氏總裁,也可以做職業電競選手啊。」

  她本是隨口一說,主要是為了哄謝重延開心。

  沒想到謝重延卻勾了勾唇角:「高中的時候,九歌戰隊邀請過我,不過我這幾年都沒怎麼碰過遊戲,已經很生疏了。」

  江懷雪吃驚:「九歌?」

  拜網癮少女苗珠珠所賜,她對電競圈稍有了解。

  九歌是職業電子競技團隊,成立早,大神多,拿過的獎項數不勝數,隊裡各個都是天賦選手,對新成員的要求很高。

  謝重延曾經被戰隊主動邀請,看來水平是相當不錯了。

  「那你當年沒有心動過嗎?」

  哪個少年不叛逆,雖然謝氏是潑天富貴,但是在少年人眼裡,喜歡和夢想卻更為珍貴。

  謝重延:「心動過,而且家裡人也同意我去,但是……」

  他頓了頓才道:「後來我父母和二哥去世,爺爺也病了,謝家需要有人撐著,我就沒再考慮過這方面了。」

  怪不得他說自己幾年沒有碰過遊戲。

  謝家人很少提以前的事情,江懷雪不料揭到他傷疤,有些愧疚,主動岔開話題:「但是看你現在的操作還是很出色,收購個俱樂部自己做主力沒問題的。」

  很多創立投資電競俱樂部的,本身就是喜歡這一行,才會這麼做。

  謝重延失笑:「現在水平不行了,而且謝氏這幾年都沒有往這方面進軍的計劃。」

  江懷雪「唔」了一聲,遺憾道:「好吧。」

  打了兩把遊戲後,謝重延的精神肉眼可見的好起來,江懷雪暗中打量,也鬆了口氣。

  「不打了,我去叫楊叔,該吃晚飯了。」江懷雪關掉手機,就要站起來。

  謝重延再次握住她:「懷雪……」

  江懷雪疑問地看他。

  謝重延注視著她,目光翻湧,滿是江懷雪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我做了個夢……」

  夢中他高居天外,看著她在人間,隕於天雷之下。

  明明感覺是一伸手就能觸碰到的距離,卻仿佛隔著天塹。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做那種奇怪的夢,但醒來後心痛難忍,如同切身經歷過一般。

  江懷雪看他遲遲不往下說,奇怪道:「什麼夢?」

  謝重延動了動唇,又把話吞回去:「是一個噩夢,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記不清了,總之感覺不太好。」

  江懷雪安慰他:「夢都是反的,也許你感覺不好,就意味著現實生活中要發生好事。」

  謝重延輕輕嗯了一聲:「或許是。」

  他無意識摩挲了一下指下的肌膚,觸感溫熱柔膩。

  現實中她仍在身邊,一切安好,這就夠了。

  回憶到夢醒時的錐心之痛,謝重延不由得有些失神,等清醒過來正對上江懷雪靜靜看他的目光。

  那目光不似往常看待親人和摯友時的柔和,帶著點探尋和惑然。

  他心裡一跳,驚覺自己心緒起伏之下,仿佛露出一些端倪,下意識放開手。

  「抱歉,今天讓你擔心了,你坐著歇一下,我去叫楊叔。」

  江懷雪看著他的背影,摸了摸今天被握了好幾次的手腕,眉尖蹙起。

  是她多心了嗎?

  怎麼覺得重延今天確實怪裡怪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