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芳昌別墅區。
夜色昏沉, 阮家獨棟別墅內外的燈全都亮著,外牆上淺米色的石材泛著一層朦朧的光澤,被車燈一晃,又划過一抹絢爛的流光。
一輛線條流暢的豪車從院門駛入,穿過花園,緩緩停在草坪旁邊的主樓門前。
早已等候多時的管家上前一步,剛要打開車門,就見一隻雪白而纖細的手已經輕輕把後排車門推開,隨後一條筆直修長的腿跨了出來。
管家下意識抬頭看去,正撞上一張驚心動魄的臉。
眉目烏黑,膚色勝雪,長長密密的睫毛下,眼睛如同一泓春水,明澈流波,秀美的翹鼻下唇瓣柔軟,色如紅櫻,濃密蓬鬆的長髮像黑色錦緞一樣順滑,自然垂落在風衣上,越發顯得一張臉小而精緻。
她不過隨意往那裡一站,便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瑰艷到令人不敢直視,連她腳下的燈光仿佛都被這美色逼退了幾寸。
然而她雖然容顏偏艷,氣質卻極為清冷尊貴,全身上下帶著說不出來的威勢,眼神瞥過來時管家不由自主就低下了頭。
低頭後管家心裡還滿是震驚。
不是說接回來這個大小姐從小在鄉下長大嗎?聽說還住在山裡,然而這外貌氣場,簡直比在阮家富貴養成的阮如曼還出色一萬倍。
不,準確的說,管家見過帝京這麼多名媛千金,還從來沒見過哪個人能給他這種感覺。
想到阮家的計劃,管家後背一涼,突然覺得有些不安。
他躬身,小心地開口:「歡迎大小姐回家,老爺夫人都在餐廳里等您,我帶您過去。」
「在餐廳?」江懷雪似笑非笑,「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回家,他們倒是淡定。」
管家噤若寒蟬,腰也躬得更低了。
這其中的故事確實複雜離奇,如今帝京同圈子傳得沸沸揚揚,沒幾個人不知道的。
阮家養了十九年的女兒阮如曼竟然不是親生的,親生女兒反而失散在偏遠鄉村。
一時之間不少豪門都紛紛做起親子鑑定,生怕自家也出現這種抱錯孩子的意外。
而阮家既然知道了有個親生女兒在外面,自然不會置之不顧,今天就是迎接真正的大小姐回家的日子。
只不過阮家從管家到園丁都看出來了,阮父阮母的架勢,明顯是對這位真千金不怎麼上心啊。
也是,都說生恩不如養恩,對於父母來說也是一樣的,一邊是養在膝下朝夕相處,一邊是雖有血緣但素未謀面,偏心前者是難免的事情。
管家甚至知道,阮父阮母之所以沒有出門迎接,就是忙著安慰傷心難過的阮如曼。
只是不知道這位真千金會不會有怨氣了。
聽她剛才說的話,頗有諷刺之意,但她語氣冷淡,似乎又並不在意。
管家一時之間拿不準她的態度,不敢輕易開口。
好在江懷雪並沒有在這件事上糾纏:「帶路吧。」
管家鬆了一口氣,連忙在前面引路,帶著她從主樓進去,又乘室內電梯下到負一層的餐廳。
餐廳里,阮父阮母及阮如曼正坐在餐桌前說話。
阮如曼低著頭,眼眶通紅,阮母輕言細語地安慰她。
「……沒關係的,無非就是多住了個人,家裡這麼大,如果你不想碰見她,你們可能連面都見不到。」
阮如曼泫然欲泣:「可是,可是現在大家都知道她才是爸媽的親生女兒,我不是……」
阮母拍拍她的手:「要不是老太太把事情鬧這麼大,我和你爸沒法裝作不知道,我們都不想接她回來。」
「再說你那個婚約,我們正愁找不到辦法,她回來不是正好解決問題嗎?」
阮母想到自己看過的那些文字資料,皺起眉頭:「你才是我們從小養到大的女兒,容貌禮儀都是名媛標準,她一個山里出來的孩子,還不知道多粗魯上不得台面,就算外人看到,也只會覺得你好。」
說到這裡,一直翻看報紙的阮父也插了句話。
「回頭告訴她別亂跑,省得在外面丟了咱們阮家的臉。」
這個「她」顯然指的是江懷雪。
阮如曼柔聲道:「沒關係的,我可以教姐姐。」
嘴上這麼說,阮如曼心裡卻放鬆許多。
豪門千金並不是那麼容易當的,從世家人情關係網,到家教禮儀容貌才華,都需要從童年時就慢慢培養。
這些後天養成的東西,才是名媛們引以為傲的根本,天生的血緣代表不了什麼。
一個在山區生活了十幾年的孩子,不可能融入進她們的圈子裡。
想明白這件事後,阮如曼近日來一直苦悶的心情稍有緩解,她調整了下坐姿,決定以最好的姿態面對那位馬上要到來的真正的「阮小姐」。
電梯響起「叮」的一聲,餐廳里的三人同時抬頭看去。
一個穿著風衣的高挑身影當先踏出電梯,管家恭敬地跟在她身後。
餐廳雖然在負一層,但並不在地下,旁邊一側是大幅落地窗,窗外是庭院花園,晚風吹過草木,從其中一個半開的窗口吹進來,拂動來人的衣角和長發。
上方高懸的歐式鎏金水晶吊燈和窗外夾道旁的路燈交相輝映,在她身上繪出一圈迷離的光暈,然而那光暈蔓延到她臉上時,卻悄無聲息的暗了下來,就像是星光再繁密,也無法與月亮爭輝。
她停在餐桌面前,居高臨下掃了一圈在場的三個人,淡淡道:「我是江懷雪。」
阮父阮母如夢初醒,剛才還口口聲聲說江懷雪一定「粗魯上不得台面」的阮母,訕訕站起來,竟然有些緊張。
「懷雪,坐了一天車累了吧?快坐快坐,馮叔,讓廚房上菜。」
馮管家應了一聲。
江懷雪在阮母和阮如曼對面拉開椅子,坦蕩自如地坐下來,看不出半點拘謹。
唯一的外人離開,氣氛莫名的有些尷尬,還是阮父咳了一聲,對著江懷雪道:「過來的路上怎麼樣,一切還順利嗎?」
江懷雪:「還好。」
阮父又問:「你的入學材料什麼的都準備好了嗎?」
江懷雪:「好了。」
阮父皺皺眉:「我看你和曼曼一樣,都是去年夏天高考完的,為什麼高中畢業後沒有繼續讀書?」
江懷雪竟然一年多沒有上學,要知道阮如曼今年都已經大二開學了。
不過問完以後,他不用江懷雪回答,已經想到了,還能因為什麼,肯定是成績不好。
畢竟是山區里長大的,讀到高中畢業也算可以。
阮父說:「為了給你安排這所大學,我捐了一棟樓,花費不小。你在學校里如果跟不上課程,可以問問曼曼,把你們安排在同一個專業也是為了方便彼此照顧。」
江懷雪:「哦。」
她不冷不熱的樣子讓阮父有些惱怒,疑心她故意給他難堪,但看她表情如常,神態中並沒有叛逆的意思,又覺得她可能只是天生性格內向,不善言辭。
說到底,阮家人並不了解江懷雪,她雖然態度生疏,但有問必答,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廚房準備好的菜依次端上,餐桌上一片安靜,除了江懷雪悠然用飯,其他人都心不在焉。
阮母之前還百般看不上江懷雪,然而現在看著對面細嚼慢咽的少女,心底有種奇怪的滿意情緒升騰而起。
她說:「懷雪,還沒給你介紹,這是如曼,曼曼性格很好,你們年齡又差不多,有什麼事情你都可以找她。」
她對著江懷雪說完,又跟阮如曼說:「曼曼,這是你懷雪姐姐,從今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你叫姐姐就好。」
阮如曼的眼神從江懷雪烏黑柔亮的長髮滑到她線條優美的肩背上,在她隨意但優雅的坐姿上頓了頓,最後才落到那張清艷絕倫的臉上。
她放在腿上的手指緊緊掐住了掌心,慢慢道:「姐姐。」
這就是基因的力量嗎?
江懷雪明明只是一個在山村里長大的孩子,卻沒有一點市井之氣,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美,也沒有一處不尊貴。
她的站姿坐姿身體線條,比她這個從小訓練的名媛還更名媛,處在富麗堂皇的豪宅中,也沒有流露出半點不適應,仿佛一直生活在條件優渥的環境裡。
原來真的有人天生就能做到這樣。
江懷雪不知道她不過就是正常走了幾步路,說了幾句話,就讓阮如曼想了那麼多東西。
但她知道阮如曼並不是真心歡迎自己,因此放下筷子,隨意道:「年齡一樣大,不必叫姐姐,叫我江懷雪就好。」
阮父眉頭一皺:「你現在還姓江?明天我叫人帶你去改名。」
江懷雪拒絕了:「姓江挺好的,不用改。」
「有什麼好?」阮母不贊同,「你現在已經回了阮家,是阮家大小姐,怎麼能姓江。」
江懷雪淡然道:「哦,我跟阮姓沒有緣分。」
這話讓其他三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江懷雪一出生就和阮如曼被抱錯,聽說是跟著一個姓江的老人生活,沒有爸媽。如今她說自己跟阮姓沒有緣分,豈不是在責怪阮父阮母這些年的缺席?
阮如曼咬了咬唇,委屈道:「姐姐的意思,是說這都是我的錯嗎?」
江懷雪詫異地挑眉:「你怎麼會這麼想?」
她和阮家確實沒有緣分,倒不是因為抱錯不抱錯孩子的原因,而是阮家人和她自己的命格導致的,區區一個阮如曼,還影響不了那麼大。
因此,她如實回答:「你想多了,你還不夠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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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非常蘇非常爽,女主開局就是滿級大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