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8章 詭主
傅青舟的震驚，很快便被他壓了下去。
幾百年過去，流言這東西，難以判斷真假。
沒有實據所在，霍婭爾隨口一句話，當不得真……更何況這事對傅青舟而言，並不重要。
「繼續深入。」
他淡淡道：「尋冥河。」
說罷，他第一個從四座塑像中間穿過。
穿過這四座塑像時，他明顯感覺到自己似乎穿過了一層看不見的「膜」，它就像是一層冰涼水霧，穿過時全身一涼，卻又似乎沒有造成任何影響，只是溫度更低了。
霍婭爾與阿依古麗也明顯有同樣的感覺。
「忽然好冷……」
阿依古麗抱了抱自己的胳膊，喃喃道：「感覺全身的血都要凍住了。」
「到了這兒，才算是真正入了冥河谷吧。」霍婭爾說話間，已吐出了低溫凝結的霧氣：「這種寒冷像是死氣，普通修行者來到這兒，根本無法修術，但修鬼術者卻不同……此處對於鬼修來說，是真正的聖地。」
傅青舟不作言語，繼續背著手向前。
穿過那四座塑像後，便是一條極為陡峭的下行石階，地勢亦是陡然下沉。
傅青舟想起自己融合祖靈之眼後，在那投影中看到的畫面——冥河水從天而降，將一整座山川的山脊衝垮，地勢越沉越低……
看來，從這兒深入下去，便能找見冥河了。
沿著石階向下，沒走幾步，終見到了些許建築。
只不過，這些全都已是殘骸。
石階下行過程中，時不時向著兩側內凹山壁蔓延出小道，小道通向一個個或大或小的建築群，雖然它們如今已在千年間風化腐爛破敗，已是一片片殘垣，但仍能看出當年此處之恢宏。
那占地千丈的演武場、那山壁上殘留著高達百尺的塔樓柱架殘骸、那雖坍塌了一半卻仍不比皇宮主殿要低矮的主殿……
「這地方，以前一定很厲害吧？」
阿依古麗看著這些，震撼道：「這般強大的宗門，竟然也會隕落……」
「天道如此，往復循環、周而復始。」
傅青舟悠然道：「強者不恆強、弱者不恆弱，一切事物皆有命數。」
不著聲色地裝個逼。
霍婭爾深深看了他一眼。
三人繼續向下，但沒走幾步，傅青舟卻忽然停住了腳步，緩緩轉過頭。
這兒的石階右側有一條小道，延伸向遠處一片幽深的山洞，這山洞本不起眼，但傅青舟來到此地後……右手掌心咒痕，竟是隱隱作痛，像有針在扎！
這裡，有東西！
「怎麼了，祖靈大人？」霍婭爾疑道。
傅青舟沒有回應她，轉過身，便朝那山洞走去。
他現在是祖靈，做什麼事不需要解釋。
果然，見他沒說話，霍婭爾也不敢再問，只是與阿依古麗一同跟了上來。
傅青舟握拳右拳，走向那山洞……隨著他離山洞越近，咒痕上傳來的疼痛也愈發明顯！
不僅如此，一種難以想像的劇痛與麻癢，也開始順著咒痕遍布他全身！
這種感覺，他體驗過……
就是曾經泡在鳳血池裡之時！
這到底……
「來者，何人？」
就在這時，那幽深的山洞中，竟傳來了一個空靈溫潤的聲音！
傅青舟瞳孔一縮。
冥河谷中，竟然還有活人？！
不僅是他，霍婭爾也像應激一般，眼睛瞬間瞪大，猛地舉起骨杖、身周靈虛涌動。
「莫妄動。」
傅青舟微微偏頭，對身後的她說了一句。
霍婭爾眉角微跳，眯了眯眼，但還是緩緩收起了骨杖，身周涌動的靈虛也平息下去。
傅青舟沒再理她，繼續向山洞中走去。
邊走著，他邊淡淡道：「你們二人，留在此地。」
阿依古麗立即應是，霍婭爾皺了皺眉，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低頭稱是。
傅青舟握緊了右拳。
曾經在鳳血池中將他折磨到死去活來的痛苦，對如今的他來說，不過爾爾。
他忍著這種劇痛與麻癢，邁入了山洞。
「來者，何人？」
山洞中，再一次傳來那個空靈溫潤的聲音。
傅青舟卻只是緩緩開口，輕聲反問：「詭主，碧雲？」
山洞中的聲音沉默了下去，不再發聲。
傅青舟微微眯眼，繼續深入。
走入山洞後，氣溫又下降了不少，他的衣物與髮絲上甚至開始出現細微的結霜與冰晶。
洞內沒看見火把，十分漆黑，只有最深處隱隱傳來了些許光亮。
傅青舟目光微動。
他之所以猜這洞內之人是詭主碧雲，理由很簡單。
冥河四主就四個，老鬼肯定不是，霄雲跑去了靈巫山、已經被殺，烏雲嘛……也在南疆掛了。
如此一來，能夠引動自己咒痕如此劇烈反應的，恐怕不會有別人了。
他越走越深，在這小山洞中拐了幾個彎後，終於來到了盡頭。
隨後，傅青舟腳步一頓，有些驚愕。
山洞的盡頭，只有一具屍骨。
一具早已腐敗、連骨架都癱碎一地的屍骨！
這具屍骨殘亂地擺在地上，只有顱骨還勉強完整，但上邊也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而那隱隱的微光，竟也是從這顱骨中發出的。
透過那顱骨的兩個眼窩，可以看見那顱骨中有一團明亮的白色光團亮著！
見傅青舟到來，那光團微微顫動，發出了聲音。
「你身上的氣息……好熟悉……是師尊派你來救我的麼……」
傅青舟眉心微跳。
他蹲下身，打量著那顱骨中的光團。
這恐怕，真是詭主碧雲。
只不過他早已死去了很多很多年，只因修過冥河九轉神功，硬是將殘魂保留了下來，如此方能經歷無數歲月仍不磨滅，始終留有神智。
「你先回答我，你是碧雲麼？」傅青舟問道。
光團微顫：「是……我是。」
傅青舟輕輕一嘆。
「你說的師尊，是魂主蒼雲？」他又問。
光團再次輕顫，只不過這次語氣微有變化：「你不是他派來的人？可你身上明明有他的氣息，你是誰？」
「他已死了很多很多年了。」傅青舟蹲在顱骨旁，直視著那光團，緩緩道：「距離你們冥河谷被滅，恐怕已經過去幾百年，甚至上千年。」
「什、什麼？！」
光團顫動得劇烈了些許。
半晌後，它發出一聲無奈苦笑：「原來，原來我半醒半睡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是啊，是啊！若師尊還活著，怎可能讓那些人攻入山谷？」
傅青舟抿了抿嘴：「你這麼容易就相信了我的話？」
「呵呵。」
光團——碧雲發出輕笑：「你以為，我詭主之名從何而得？」
「人人都道我智計百出、玩弄人心，卻不知，我天生有極強的神魂感知之力，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在我面前說謊！」
傅青舟一驚。
「你也一樣。」
碧雲悠悠道：「能告訴我，你是誰麼？你認識師尊？」
「我麼……」傅青舟目光微動：「我不認識你師尊，我認識的，是他死後的那縷魂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