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廢?廢個屁!
傅青舟的三件事,或許在旁人看來不是什麼大事。
第一件事,便是他此前在那山寨中摸來的帳本——他掏出帳本,遞給了寧白眉,要明劍閣徹查此事。
寧白眉接過帳本,輕輕挑眉:「此等小事,寄送明劍閣衙門,自會有人去辦。」
傅青舟挑眉:「那你就說你辦不辦吧?」
青松子在一旁嘖嘖搖頭:「敢這麼和寧白眉說話的,除了我也就是你嘍……」
寧白眉倒是絲毫不以為意,笑了笑:「辦。」
「那就行了。」
傅青舟說道:「第二件事,我想讓明劍閣幫我找個人——一個害死了我父親的人。」
寧白眉微微一怔:「伱父親?」
「嗯……或者說,是我的養父、義父。」
傅青舟沉聲道:「但於我而言,他便是我的父親,當年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獨自流落山間,是他將我撿回去養大,沒有他,我早就死了。」
「他叫傅海潮,白露山獵戶,三年多以前被一裝神弄鬼的江湖騙子所害,但我不曉得那騙子叫什麼、長什麼樣、去了哪……」
「此事容易。」
寧白眉打斷了他,輕聲道:「明劍閣會找出近些年來所有去過白露山的江湖騙子,待找出那人,便會送至你面前,待你發落。」
聽聞此言,傅青舟心緒一下子平靜了。
他站起身,正兒八經地沖寧白眉揖了一禮:「謝過寧大人。」
寧白眉微微一笑:「你方才不是說,不應由我一言定人生死?」
「這不一樣。」傅青舟搖頭道:「你方才若說要回京重查唐嬌父親一案,我不覺得有什麼;此時你也並非隨便抓個江湖騙子給我來殺,這怎麼會一樣?」
寧白眉又笑:「你小小年紀,腦子倒是清醒得很……第三件事呢?是什麼?」
「長青鏢局。」
傅青舟平靜道:「他們因龍大悲一事大大受創,熊紹重傷、鏢局名望受損,我答應了他們、要在明劍閣面前替他們說幾句好話,讓你們想辦法替他們消解負面影響。」
寧白眉頷首:「此事也好辦,明日便會有人去見熊紹,這事你不必再操心。」
「那便謝過寧大人。」傅青舟又是一揖:「我沒有別的要求了。」
寧白眉微微一笑,將目光轉向青松子:「滿意了麼?」
「行吧行吧,就這樣。」
青松子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以後沒事別來道爺我這,我看你就煩。」
寧白眉卻搖了搖頭:「此次我雖壓制了劍妖,但此物生生不絕、反覆重生,不知幾年後又會捲土重來,屆時還得借你無為觀之力。」
「哼。」
青松子冷哼一聲:「反正這回你自己打得贏它,要我做什麼?」
「我的傷……」寧白眉話說到一半,又吞了回去:「將來再說罷,龍大悲的秘密,你若來日有機會,想辦法探一探,這很重要。」
說罷,他一口將面前清茶飲盡,就這樣站起身,推門而去。
傅青舟看著他的背景,想起了一件事。
此前在萬毒山,寧白眉與龍大悲二人打得天崩地裂時,菸鬼提到他們二人都傷得極重,龍大悲是受了三十年的劇毒蠱咒,那寧白眉呢?
現在看來,多半就是在打那什麼劍妖了?
這劍妖又是個啥玩意兒啊,能把寧白眉傷成那樣?
寧白眉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門外廊橋,青松子這才鬆了口氣,笑呵呵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合算合算!」
他喝了口茶,咧開大嘴笑道:「一個對道爺來說屁用沒有的劍鞘就把他打發了,合算!」
笑完過後,青松子看向傅青舟:「你小子,是從白露山來的?出山多久了?」
傅青舟粗略一算:「一月有餘。」
「可以的呀。」
青松子挑了挑眉:「一個月,你把這天底下最牛人見了一半了,天底下獨一份啊。」
傅青舟乾笑一聲。
「行了,說正事吧。」
青松子懶洋洋地問道:「龍大悲有沒有話讓你帶給道爺我?」
傅青舟正色:「有的,他臨死前說……」
「告訴你,我修了戚然訣。」
青松子臉色僵住。
傅青舟看他這副模樣,表情也怪異起來:「呃,這種事很難猜嗎?」
青松子想說什麼,但卻好像憋在胸口說不出來,兀自磨了半天牙,才艱難問道:「你,能修戚然訣?」
傅青舟無奈道:「能的吧,龍大悲說是將其灌入我腦中了,但我根本不知道怎麼修煉這種功法,而且實話實說……」
他也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嘆了口氣:「我不想學這玩意兒。」
「你是對的。」
青松子搖頭道:「這東西不好,非常不好!」
說著,他又發起火來,重重一拍桌:「天殺的龍大悲,狗娘養的!沒人性!」
傅青舟撓了撓頭:「方才在山下,那董倩然董前輩都知道龍大悲強行傳功於我,你不知道嗎?」
「知道個屁!」
青松子咬牙道:「誰他媽能想到這傢伙喪心病狂到把這種功法傳給你!我們都以為他傳你的是別的玩意兒!」
傅青舟皺起了眉頭。
「唉。」青松子罵完過後,卻長出一口氣:「真沒想到,偏偏是你……」
傅青舟眉頭鎖更緊了:「什麼意思?什麼叫偏偏是我?我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為何方才山下那三位前輩也非要我跟他們走?甚至看你和寧白眉說的話,就連他也想帶我走?」
「別管了。」青松子擺擺手:「這不是你現在能操心的事。」
傅青舟一陣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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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還是沉下了氣,問道:「那我這修了戚然訣,究竟會怎樣?是會變成像龍大悲一樣的人嗎?」
「龍大悲……」
青松子哼了一聲:「他算是好的了!要不是當年有真仙宮無數靈丹、無數神功妙法,他哪裡還能有個人樣?!」
傅青舟聽著,心中一沉。
「什麼意思?」
他有些緊張地問道:「你講清楚啊?」
唐嬌也在一旁幫腔:「是啊道長,大哥他……他到底會怎樣?」
青松子又倒了杯茶,用茶水漱口過後,呸地一聲吐出。
「會瘋、會傻、會變成癲子。」
他淡淡道:「戚然訣會逼著你『救世』,但它讓你看見的道理只會是扭曲的,你最終……會變成一個怪物。」
「怪物?」傅青舟一驚:「什麼樣的怪物?」
青松子搖了搖頭,甩著袖子站了起來,似要往外走。
傅青舟哪裡肯放過他,連忙跟著站起追去:「青……師伯!真……無為觀這麼厲害,總有辦法能化解戚然訣吧?大不了我廢掉全身功力重修!」
「廢?」
青松子扭頭看著他,醜陋的臉上滿是不屑與譏嘲:「廢個屁!」
他指著自己,冷冷道:「知道道爺我為何只是個靈竅六境麼?我他媽散功了八次!八次!」
傅青舟愕然。
青松子嗤笑一聲:「你以為只有龍大悲會戚然訣?呸!道爺我也會!」
「這玩意兒只要碰了,就在你身上永遠紮根下去了!入骨入髓、拔都拔不掉!就算你練了別的功法,它也在,它怎麼都在!」
「你還不知道怎麼修煉?我告訴你,只要你還是個人、只要你還活著,這東西就會自己修行!你想不練都不行!」
「龍大悲讓你來找我,告訴我你修了戚然訣,知道這是啥意思不?」
他冷笑道:「這王八蛋,道爺還以為他是託孤呢……合著是想要全天下給他陪葬!完成他那狗屁大夢!」
青松子發泄般地大罵起來,傅青舟反而冷靜了。
他等著自己這位師伯罵罵咧咧、口水橫飛了一陣,才認真地拱了拱手、行了一禮。
「師伯。」
傅青舟沉聲道:「我雖至今仍不承認自己是龍大悲的徒弟,但我學了戚然訣,這是事實——您認我做師侄,我便認您做師伯,如此算來,我也是無為觀的人了。」
「既然如此,我希望您能將一切來龍去脈說於我聽,若我將來真要變成天下的大禍害,那我是想方設想化解此事、還是自絕以謝天下,至少心中也能有個數。」
他冷靜的態度似是感染了青松子,老道士稍稍平緩,側目深深看了他一眼。
半晌後,青松子才伸手往懷裡摸去。
摸著摸著,他摸出了一本書,揚手扔到了傅青舟手中。
「練去吧。」
青松子背著手悠悠離去,甩下了幾句話:「這玩意兒是道爺用三十年時間磨出來的,有了它,你尚有一線希望。」
「等你有朝一日入了洞天,再來問道爺來龍去脈的事——這無為觀里所有藏書,你也隨便翻,那小姑娘想練也練,隨便你們。」
「至於這琅環山,你們哪天待膩了就自個兒走,沒事別來煩我了,就這樣。」
話音落畢,人影也消失不見。
傅青舟捧著本書,盯著書封上狗爬似的「逸然訣」三個大字,有些出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