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兩全之策
長長的山壁甬道漆黑蔓延，前方隱約可見洞口月華明光，鏡湖潮水聲越來越近。
華無影抬頭看著那凹凸不平的石壁天花，嘆道：「原來岸邊有路可以直接走到深坑底部……」
「是為了騙霍婭爾吧？」
花曉蘭在他身後，輕聲問道：「讓大先生守在上方坑口，這樣霍婭爾來後，即使她跳進坑中，也沒那麼容易到達底部。」
走在最前頭的林望舒回過頭，微微一笑：「一點可有可無的防備罷了。」
華無影問道：「林掌門，方才您說靈鏡門即將消亡，究竟是何意？」
「……」
林望舒雙手負後，輕嘆一聲。
「你們……可曾聽聞過，前些年，寧白眉寧大人曾來過靈鏡門？」他輕聲問道。
華無影與花曉蘭微微一凜。
他們確實知曉。
這件事也算不得多大的秘密——寧白眉曾來過靈鏡門，要走了不少這兒的高深法術，但當時他留下了什麼作為交換，卻是無人知曉。
「寧大人，與靈鏡門即將消亡一事有關？」華無影大著膽問道。
林望舒輕輕一笑：「若無寧大人，或許靈鏡門早已亡了……」
他向前慢慢走著，聲音幽然空靈，在長長甬道中迴蕩：「我靈鏡門人修煉，所納之靈虛皆從那千年九節鈴草而來，此間靈虛極為濃郁，在此修煉可事半功倍，但……那九節鈴草，畢竟是人屍所養，千年以來，投入其中的屍身，也多有橫死之人，凶戾之氣，便是如此一點點積累。」
「納此靈虛用以修行，若只是一年兩年、三年五年，或許沒有什麼；但經年累月，必定出現問題。」
「尤其像是我們林家人……從小在此生活長大、自幼修行，到了一定年紀，便要出岔子。」
說到這，林望舒長長一嘆：「當年，祖父便是因此陷入瘋魔，在門中大開殺戒……」
花曉蘭「啊」了一聲。
華無影亦是瞳孔一震：「當初霍婭爾仍是綺羅宮聖女時，曾前來靈鏡門、以弦聲撫慰令祖，原來事件起因，竟也是千年鈴草？」
「不錯。」
林望舒幽幽道：「原本我們只當這是一次普通的修行問題，並未放在心上，直到那一年寧大人前來……」
「他一眼看出，此地靈虛中藏有暴戾之意，靈鏡門在此間修煉，此暴戾之意早藏於我等經絡骨髓之中，根本無法拔除，只能暫時壓制。」
「家父本是靈鏡門數百年難遇的修行天才，為了此事，他忍痛廢去了自己一身修為，更是將原本門中弟子遣散而去……唯有在下，因年紀尚幼、體內尚未累積太多暴戾，只要及時修煉寧大人留下的清心散風訣，便可極大壓制那暴戾之意。」
「也正因此事，家父才將靈鏡門中無數術法典籍相贈，希望我靈鏡門術法能夠長久傳承下去。」
華無影與花曉蘭對視一眼，目光都有些震驚。
「可是……」
花曉蘭輕聲問道：「之前也沒聽說過你們靈鏡門裡出過什麼殺人狂啊？」
「唉。」林望舒無奈苦笑：「此等暴戾之氣不僅藏於靈虛，更會隨血脈代代繼承堆積，如今千年已降，我林家世代居於此地，方終在祖父身上暴發……若不行壓制，今後我們林家人入魔發狂的年紀只會越來越輕。」
「原來如此。」華無影沉吟：「可如今，靈鏡門仍有十幾名弟子。」
林望舒聞言，笑笑，卻沒馬上接話。
他們此時已來到了甬道盡頭，洞口處，那些靈鏡門弟子早已等待著。
見到林望舒的身影，他們紛紛低頭行禮致意。
「其實，他們並非我的弟子。」
林望舒輕笑道：「在下不過代父收徒，他們嚴格來說，算是在下師弟師妹們。」
華無影與花曉蘭一怔。
站在最前方的大先生卻是一揖：「林掌門莫要這般說，我們十二人皆是爛泥，怎敢與您這謫仙般的人物師兄弟相稱？」
林望舒也不惱，微笑著對華、花二人解釋道：「他們十二人，其實是明劍閣送來的。」
「啊？」
華無影與花曉蘭再吃一驚。
大先生沉默片刻，緩緩道：「是……我們皆來自罪族。」
「罪族？」華無影微微蹙眉：「意思是，你們的家人族群，都……」
「都因犯下大罪，或遭流放、或已處死。」大先生嘆道：「我等本也該死，但寧大人見我等修行姿質上佳，又觀我等尚有悔改之心，方才給了我們機會。」
「不錯。」
另一名靈鏡門弟子道：「寧大人給了我們第二次機會、林掌門則不介意我等過去，願作收留，更替我等開啟靈竅、修行術法，讓我們過上了神仙般的日子，寧大人、林掌門，皆是我等再生父母。」
聞言，花曉蘭卻是一笑：「伱們不怕戾氣入體？」
「……我等，早有覺悟。」大先生沉聲道。
林望舒則是一嘆：「這火山口總要有人盯著、關於一切的真相也需要傳承……只是這一切太過骯髒、污穢，在下希望能夠讓這一切潛移默化慢慢為人接受，而不是……因此，留些傳承下來，一年年、一代代地傳遞，或許更好。」
華無影目光微頓。
「原來如此。」
他輕聲道：「林掌門這樣說，在下倒是理解了。」
「你理解了，我呢？」花曉蘭在他身旁撇嘴道。
華無影撓了撓頭。
「呵呵，曉蘭姑娘。」林望舒轉過頭，微笑道：「或許，在下倒有一個辦法。」
花曉蘭抱著胳膊：「你說。」
「千年九節鈴草若是採摘，必讓火山暴發。」林望舒輕聲道：「更何況這九節鈴草中飽含殺戾之氣，如若用以修復鳳血池，未必是件好事。」
花曉蘭微微蹙眉，面露沉思之色。
「如今萬毒山面臨妖祟、危在旦夕，或許，我靈鏡門可助一臂之力。」
林望舒緩緩道：「當然，我知曉僅憑我們改變不了戰局——因此，你們可以上京。」
「上京？」華無影一怔。
「上京。」
林望舒認真道：「求助明劍閣。」
花曉蘭從鼻子裡嗤了一聲：「明劍閣？當初龍大悲的事，他們多半還在恨我呢……並且朝廷也派了人上南疆，我們再去，又有何用？」
「是為黑山群島求助。」
林望舒微笑道：「霍婭爾殺至靈鏡門、意欲掠奪照玄鏡，隨後又試圖對九節鈴草下手，北夷人狼子野心，雖其分魂暫時被我等驅逐，但仍後患無窮……」
花曉蘭一驚：「你想讓明劍閣，來處理這火山的事？！」
「非也，火山噴發乃是天災，絕無可能永久壓制。」
林望舒悠然道：「我希望……他們前來，用朝廷的力量將黑山群島之人，轉移出去，這兒的平民百姓，理應被遷至更安全的地方……如此一來，便不會再有人死後被餵給九節鈴草，將來若有朝一日火山再度爆發，這兒也不必死人了。」
此話一出，不僅是華無影與花曉蘭，那十幾名靈鏡門弟子亦是一驚。
「林掌門？！」
他們脫口而出：「這樣一來，我靈鏡門，豈不是沒了？！」
「……如今的靈鏡門、如今的黑山群島，不該以這種方式存續。」
林望舒抬頭望向天空中的圓月，嘆道：「或許今日之事，便是一個契機，一個改變的契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