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我的名字
那些畫面閃得很快、很急，傅青舟根本來不及看清細節。
他只能在電光石火之間，瞧見一些片段。
他看見了，攀雲塔上，自己與圓真激戰時，一團黑煙藏於血氣之間、縈繞自己身周，貼著自己的背，找見了血蟬鑽入的位置，跟著鑽了進去。
他看見了那死死附著於自己心臟附近的血蟬，也看見了猛然包裹上去的黑煙。
黑煙化作了一團小小的旋風，小心而暴力地，一點點將那血蟬攪成了碎片，又將那些碎片一點點從傅青舟身體中拔出、扔了過去。
傅青舟不知道在這個過程中，菸鬼需要用多少力氣……但他看見了另一個畫面。
攪碎血蟬的過程中，菸鬼寄身的玉佩很快就布滿了裂紋、直至粉碎。
當然，在那玉佩毀壞前，它機智地鑽入了明劍知世牌之中。
在傅青舟背生血翼、帶著圓真一路飛行時，他身後傷口中也不斷有血蟬碎片飛出、混在那些血氣中，不知灑去了哪。
但做完了這一切後……菸鬼並未停下。
那些滾滾黑煙，開始沿著傅青舟心脈深入、鑽入他經絡之中！
它們所過之處，那些經絡、經脈間，開始結起一塊塊冰晶。
但古怪的是，傅青舟本人根本不曾覺得寒冷、也不曾有不適之感。
黑煙貫走他周身經脈之時，那明劍知世牌上，也開始生出了一道道裂紋。
隨後，它們開始匯聚於頭部，開始漸漸朝著傅青舟神魂包裹而去。
而這時……傅青舟已然從血蟬中逃出，他在血海之中穿行時，那股黑煙也始終護持在他周圍。
此過程中，曾有一道金光照進他的神魂。
那道金光極亮、極盛！
它甚至直接在傅青舟神魂之中打開了一道大門，一道通往虛無的大門。
但也就在那一剎那間，環繞著他神魂的黑煙如瘋如魔一般涌了過去，不僅瞬間封住了大門，甚至沿著金光來處反撲而去！
也就在那一剎那，明劍知世牌……碎了。
剩下的事，傅青舟看不見了。
那支劍鞘飛梭而來，宏大而浩然的光芒填滿了一切。
他用力眨了眨眼，眼前一切閃爍的畫面消失不見，重回現實。
「老、老東西？」
傅青舟在腦海中喚道：「你……還在麼？」
沒有回應。
他死死捏了捏拳頭，伸手撫過腰間，攤開手掌時，掌間只有一把玉石碎末。
他在懷中一探，明劍知世牌亦早已破碎崩裂。
傅青舟手都顫抖了。
緊接著，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將手中劍鞘換到左手，望向自己右手掌心的咒痕。
那是當年初出白露山時，菸鬼留在他掌心的「詭咒」。
那時它說，如果它死了，傅青舟也絕活不過七日。
現在回想起來，那多半也是假話……只是，這所謂詭咒究竟又是何物？
就在他注視著那詭咒咒痕時，菸鬼的聲音忽然在他腦海中響起！
「呼……傅小子，你手上那東西是個好東西啊。」
聽見這聲音，傅青舟大喜：「老東西！你沒事！」
「屁的沒事。」
菸鬼嘆道：「就靠那劍鞘續點命了，時間不多，抓緊和伱交待兩句吧。」
「什麼意思？」傅青舟一怔，看了眼手中劍鞘，又看了眼掌心咒痕：「你……」
「我死不了，但也活不成了。」
菸鬼的聲音哂笑道：「當初留下這個咒，就是給自己留條後路，沒成想真用上了。」
傅青舟看著那咒痕，瞳孔不斷震動。
他想問些什麼，最終竟卻不知該從何處問起。
最後，只憋出了三個字。
「為什麼？」
他在腦海中輕聲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菸鬼呵呵一笑：「你看，你總是學不會聽人說話……老子不是說了麼，在你晉入洞天之前，不要再糾結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來歷。」
「……」
傅青舟心中一片悲涼：「我是在問你，你為何要幫我到這個地步？」
「哪有這麼多為什麼？」
菸鬼幽幽道：「老子活了一輩子，見識過無數勾心鬥角，也被無數人背叛過，要說這人間有多髒，老子比誰都清楚。」
「但……你不一樣。」
「剩下的話就不說了，老子臉皮薄，說不出口。」
「以前我確實是想利用你，但後來吧，想法有點變化，我覺著，有些事可以不那麼做……」
「行了，不廢話。」
說到這，菸鬼的聲音已然開始模糊、斷續：「多虧你拿到了這劍鞘，我才能和你多說幾句，這樣一來，將來你找回我的機會，也更大了。」
「找回你……是什麼意思？」傅青舟輕問道：「你不就在這兒麼？」
「其實，不出意外的話，我原本的肉身……應該還在。」
菸鬼平靜道：「為了保證你將來不會再被人喚醒，我將自己神魂里的力量消耗殆盡了，只能留下一個種子，藏於你掌心咒痕之中。」
「等你找到老子的肉身，可以以此咒痕，讓我魂體合一。」
聞言，傅青舟大喜：「那你肉身呢！在哪！」
「在……」
此時，菸鬼說話的節奏忽然大幅度斷續：「……漠……河……谷……」
「漠河谷？你不是來自冥河谷麼？」傅青舟急問道。
但菸鬼已然幾乎無法回答他，語氣也變得虛弱而焦急：「記……吾名……蒼……重歸……」
終於，它的聲音消失不見，無論傅青舟如何呼喚，都再沒了動靜。
他瞪大了眼，看著掌心咒痕，忽然覺得身心無力到了極點。
一股巨大的空虛感吞沒了他，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再無意義。
無知無覺之間，慧覺似乎再次接近了過來，卻被他手中劍鞘自行擋開。
金光震動，傅青舟沒感覺到半點異樣，慧覺卻又一次被震退。
「慧……覺？」
「慧覺？」
無意識揮動劍鞘、不斷震開慧覺的過程中，傅青舟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這才想了起來……菸鬼之所以要布下「反制手段」，正是因為慧覺。
最終導致明劍知世牌破碎的，也是因為那股湧入自己神魂金光……其始作俑者是誰，自然不必多說。
現實世界，又一次慢慢回到了傅青舟視線之中。
他一點點抬起眼，望向了前方的慧覺。
刻著咒痕的右手被他緊握，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似乎在竭力克制著內心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
那臉上沒有淚水，但那種刻骨銘心的悲痛，卻如同冰冷的鋼針，深深刺向慧覺。
「佛子。」
慧覺輕輕喘著氣，輕聲道：「即便是您，也不可能沒有代價地不停使用它，這樣下去，你會……」
「住嘴。」
傅青舟冰冷平靜的聲音打斷了他，語氣中仿佛壓抑著隨時可能噴薄而出的千年火山。
慧覺蹙眉。
「佛子……」沉默片刻後，他又一次開口。
他的聲音，仿佛是揭開了火山口上最後一層薄紗。
傅青舟猛地揚起眉毛、怒目圓睜，身上暴發出幾乎凝作實意的殺氣！
「我他媽的讓你——」
他用力揮動左手，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住嘴！」
劍鞘脫手而出，朝著慧覺飛去！
霎時間，劍鞘中湧出無可匹敵的力量，它們如同巨龍出海，勢不可擋，帶著傅青舟的憤怒與悲痛、剎那間席捲了整個金蟬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