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廚藝
金蟬寺的伙房，很大。
道遠帶著傅青舟、圓真二人走入其中時，伙房內正一片熱火朝天。
長長的灶台旁，一群膀大腰圓的和尚顛著大勺，火氣沖天、煙雲繚繞，鍋中升騰起的熱氣與窗外照進的陽光交織成一片朦朧的煙雲。
那些有節奏的鏗鏘之聲，如同寺廟中的木魚聲，清脆而富有節奏感。
現在已經近了金蟬寺午飯的時間，他們這是在為寺中所有僧人準備午飯了。
伙房中央的大桌上，擺滿了豆腐、香菇、竹筍等等素食，當然，最多的還是大米，數不清的、一桶一桶的大米。
屋內再多再香的菜味，也蓋不過那一盆盆剛出鍋的、熱騰騰的米飯香。
「進來吧。」
道遠扭頭沖二人笑笑：「沒那麼多規矩，挑個灶台自己動手，食材隨便挑。」
說罷，他自己兀自走到桌邊、隨手抓了幾棵青菜、一些豆腐等等食材，便往一處空著的灶台走了過去，眼看著是要兀自開始炒菜了。
傅青舟看了看桌上的食材，皺了皺眉，沒急著動手，跟著道遠走了過去。
道遠也不管他，將菜擺上案板、提起了菜刀。
道遠熟練地將青菜和豆腐等簡單食材拿到案板上，他的手法流暢而有力，手指靈活地操控著刀刃，將青菜切成大小均勻的段狀，又將豆腐切成規整的方塊。
很快，切好的食材便被整齊地擺放了在盤中。
放下菜刀的同時，一名幫著鼓火的伙夫僧人已經吹著灶火、將火吹旺，藍色的火苗舔舐著鍋底，鍋漸漸熱了起來。
道遠穩穩地拿起油壺，輕輕倒入適量的油，油溫漸漸上升，一股油煙味散開。
當油溫適中時，道遠將切好的青菜放入鍋中，隨著青菜與熱油的接觸，鍋中立刻響起了歡快的滋啦聲，他迅速用鍋鏟翻炒著青菜，每一片菜葉都在他的操控下輕盈翻飛，如同綠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接著，道遠將豆腐塊輕放入鍋中，白色的豆腐與綠色的青菜在鍋中交織成一幅美麗的畫卷。
整個過程中，他的手法始終保持著簡單而樸實，沒有半點遲滯與多餘動作，一切渾然天成。
「不愧是做了一輩子飯菜的人。」
傅青舟輕嘆一口氣。
不用說什麼味道不味道了，光是這手法，什麼御廚、特級廚師、神廚小福貴、中華小當家……都不可能是道遠的對手。
若說之前圓觀下棋是「近道」，那麼這道遠做菜，已然分明有了道韻。
傅青舟光是站在這看著，此前在下棋中受創嚴重的神魂，竟然都有種滿足、幸福的感覺！
「傅施主。」
這時，圓真在一旁輕聲道：「師叔祖恐怕很快就要做好菜了……你也不能慢上太多。」
「知道了。」傅青舟微微頷首。
他將目光從道遠的鍋中拔出，慢慢走到了擺放食材的桌邊。
「你想做什麼菜？」
菸鬼在他腦海中問道。
傅青舟無奈一笑，搖搖頭：「無論我做什麼菜，都絕不可能比道遠的菜更好。」
「這你倒是沒說錯。」菸鬼打了個哈欠：「那就想想盤外招嘍？」
「盤外招……」
傅青舟目光微動。
比廚藝，能有什麼盤外招？
……
很快，道遠便微笑著將鍋提起、斜斜傾倒，鍋里的青菜、豆腐隨意地滑入盤中。
一道最簡單、最樸實的青菜炒豆腐，出鍋了。
傅青舟不知從哪走了過來，看著這道菜，眼睛微亮。
道遠瞧見他，噢了一聲：「施主，不去做菜麼？」
「在鍋里煮著了。」傅青舟微笑道。
「原來如此……那便先來嘗嘗老僧這道菜吧。」
道遠笑著，將那盤菜往前一遞。
傅青舟有些詫異：「我吃麼？」
說著，他指了指圓真：「不讓他來當個評委？」
「這孩子，多半也是自幼在寺里吃著老僧的飯菜長大，他的評判，作不得准。」道遠悠悠道：「菜嘛，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一道菜好不好，當然是做它的人最清楚。」
傅青舟笑了起來：「大師倒是坦蕩……行，我吃。」
說話間，圓真倒是很麻利地遞來了一雙筷子。
傅青舟接過筷子，細細打量著面前這盤菜。
這道菜並不花哨，沒有鮮艷的色彩搭配，也沒有精緻的擺盤，看上去甚至有些隨意。
那青菜保持著鮮亮的綠色，雖然烹飪過程中有些微的褪色，但仍顯得生機勃勃。
豆腐則是潔白無瑕，經過烹飪後微微染上了油光，顯得更加誘人。
這道菜沒有奢華的配料和繁複的烹飪技巧，但它卻散發著一種獨特的魅力，那是一種「家」的味道，一種讓人心安的感覺……它或許不是最美味的佳肴，但卻能觸動人心最柔軟的地方。
光是看著它，傅青舟便已餓了。
他用筷子輕輕夾起一片青菜，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青菜的口感鮮嫩而清爽，帶著一絲絲自然的清甜，那清新的口感如同山間清泉，洗滌著他疲憊的心靈。
甚至，令他原本稍顯焦躁的心漸漸平息了下來。
「並不美味，但……卻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傅青舟笑了笑，又夾起一塊豆腐。
那豆腐白嫩細膩，放入口中幾乎不用咀嚼就化開了，留下一種綿軟且醇厚的口感。
這道菜，仿佛擁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讓他暫時忘卻了江湖的紛爭與生死的拼殺、忘記了與金蟬寺的生死恩怨。
至少在咽下嘴裡的青菜與豆腐前，傅青舟只有一種感覺。
那就是感動。
他明白了，為何道遠的菜，天下間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挑出毛病來。
它對於食客來說，帶來的撫慰早已遠遠不是味覺層面的了。
「傅施主，如何？」道遠笑眯眯地問道。
傅青舟放下筷子，輕輕吐出一口氣：「很感動、很平靜……謝謝大師，晚輩從來沒想過，能吃到這樣一道菜。」
「阿彌陀佛，施主客氣了。」
道遠雙手合十微微一禮：「那麼，施主的飯菜，可做好了？」
傅青舟回過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灶台。
那裡擺著一個鍋，鍋邊緣冒著煙，一個剛剛被他拖來幫手的伙夫正蹲著灶邊扇著火。
他走上前去，揭開了鍋蓋，一大股熱氣與水汽撲面而來。
「噢，恐怕還得煮一會兒。」
傅青舟笑道。
道遠與圓真也跟了過來，站在他身後，同樣朝鍋中看來。
下一秒，這一老一少兩個僧人同時詫異地脫口而出：「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