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焚心
傅青舟咬著牙、悶著頭，在金色雲霧中狂奔著，快速穿行。
他每衝進一段記憶，血色雲霧便會緊隨而來，迅速淹沒原本金色的雲霧，開始腐蝕這段記憶的空間、令其崩潰坍塌。
現在，傅青舟已經非常確定，這絕不僅僅是因為慧心被洗腦了……
他的神魂中，一定存在某種特殊的保護機制！
這種機制究竟是慧覺種下的、還是慧心自己所為，已然無從考證。
但很顯然，一切都是因為，傅青舟親眼看到了慧心是如何轉變的。
他從一個堅定信念、救眾生於水火的僧人，變成了一個惡僧、邪僧。
慧覺打破了他的信念、捅破了他的篤信，在其心神遭到巨大衝擊時，又以可怕的神通為其洗腦……
慧覺，才是整件事中的策劃者！
傅青舟咬著牙繼續狂奔，眼中所見的記憶片段一一閃現。
這些記憶，都已然不完整了。
慧心之後……確實替慧覺做了很多事。
他幫著圓悟建立了梵音寺，甚至圓喜、圓淨二人都是他親自前去說服的。
梵音寺成立初期，圓悟、圓喜、圓淨三人四處尋找弟子，其中不少弟子的身份線索都是由慧心提供的。
梵音寺作惡多年，期間自然也吸引過不少注意，慧心亦親自出手，抹去了那些痕跡。
在此過程中，他還完成了脫殼、突破了洞天四境，成為了傅青舟後來所看見的、那個年輕俊美的僧人。
傅青舟還看見了慧心在前往琅環山前、慧覺與他交待了些什麼……只可惜那些血色雲霧來得太快，他只隱約聽見了「佛子」、「強求」、「小心」等字樣，聽得並不完整。
這樣的情況，在後邊的記憶中多次出現。
慧心與慧覺，共同勸服了慧元，要求他與婧妃合作、幫助婧妃奪得皇后之位，如此一來，金蟬寺便能同時得到朝廷與元家的支持，在他們的庇護下，很多事會好做許多。
慧心親自幫忙改良了梵音寺中的一些秘籍，以便圓悟他們所收弟子修習。
除此以外，他還做了許許多多的事。
他親自去過漁茶小鎮、見過慧覺，傅青舟也是到了這時才知曉，原來當時自己與華無影他們在鎮上大醉時，這兩個最可怕的僧人就在不遠處，而且他們帶走了佛衣，那大鐵盒中，只有一隻血蟬。
他還去找了李傾……是的，看了這麼久，傅青舟終於見到了李傾。
慧心用百厄難經控制了李傾，帶走了他，將他領至一處偏僻無人小廟，將佛衣暫時贈予了李傾，傳授了他正本血海袈裟功，甚至進一步改良了功法，好讓修為境界稍顯低微的李傾亦能駕馭。
而這數月間，慧心便領著李傾……或者說圓照，親手殺死了許許多多的人，以他們的皮囊，煉作了圓照修行的養分。
「圓照……」
記憶中的大道上，傅青舟奔跑著，身後血色雲霧滾滾瀰漫而來。
在他前方，慧心正與圓照緩緩道：「寒祈節時……為師已安排……盛會……你要……」
傅青舟瞪大了眼、拉長了耳朵。
他聽到了什麼？！
這是他們接下來的計劃？！
他猛地剎住了腳步。
血色雲霧從四面撲來，慧心的嘴一張一合，聲音卻已模糊，說出的話斷斷續續。
「百厄難……信眾……覺師……境界……」
他的吐字越來越不清晰，甚至連說話的嘴型都變得模糊，無論傅青舟如何努力地貼近、嘗試弄清楚他在說什麼，都只是徒勞。
很快，血色雲霧大團大團地淹沒而來。
傅青舟只見看見，圓照對著慧心合十一躬，說出了三個字：「是，師父。」
下一秒，所有的記憶、所有的畫面，統統被血色雲霧包裹、吞沒、遮蔽。
……
香顏齋小院之中。
距離傅青舟閉上雙眼、垂下腦袋，已然過去了一盞茶的功夫。
他的手依然按在慧心額頭之上，一動未曾動過，慧心也始終沒有動彈，十分安靜。
整個院子裡，只有身邊慧元時不時傳來的咳嗽聲、以及稍遠處紫氣仙風觀眾人互相療傷時發出的低聲痛吟。
「老鬼？老鬼？」
秋嬋守在傅青舟身邊，有些焦急地在腦海中喚道：「你知道死淫賊情況怎樣了嗎？」
「叫什麼叫。」菸鬼不耐煩地道：「他這不是好得很麼？」
「這都半天沒動靜了。」
秋嬋撇了撇嘴道：「我哪裡知道……他要是死在人家腦子裡，我也不知道。」
「呸呸呸，你這妮子，說話咋這麼不吉利？」菸鬼罵道：「老子告訴伱，沒動靜就是最好的動靜！」
秋嬋聞言，稍稍放心了一些：「這樣啊……」
但就在此時，菸鬼聲音忽然一變：「不好！快！」
「啊？！」
秋嬋大吃一驚，伸手抓住了傅青舟手臂，隨即才有些茫然：「快什麼？」
「快拉他！把他扯走！」菸鬼吼道。
秋嬋瞳孔一縮，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信傅青舟的手用力一扯！
她這一動，原本在邊上虛弱咳嗽的慧元也意識到了不對：「你做什……」
他問到一半，場中異變忽生！
只見慧心忽然像個殭屍一般、整個人猛地從地上彈起，他雙眼仍然緊閉、面色依舊平靜，但身上卻猛地燃起一團又一團血色火焰！
「不好！」
慧元大驚……他想要起身，但身體的疲憊虛弱卻讓他動作一頓。
於是，他開始咬著牙，雙手飛快地結起了佛印，一道道金光開始在他身上流轉。
與此同時，傅青舟腰間玉佩騰起一股黑煙，那黑煙凝作尖刺，以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速極其迅猛地探了出去，在慧心眉心一點、一收！
下一剎那，菸鬼歸位，傅青舟也全身一震，睜開了眼。
「嘶啊！」
他驚叫一聲，額上瞬間出滿了汗。
秋嬋瞪大了眼：「你、你怎麼了？！」
「我……」
傅青舟正準備開口，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得將話咽了回去。
慧心身上燃起的血色火焰，正以極快的速度蔓延著，它們所過之處、萬物消彌，甚至瞬間便燃盡了慧心自己的骨血皮肉！
「傅施主……佛子……」
他睜開了眼，眼中卻看不見瞳孔，甚至看不見眼白，整個眼珠完全化作了血色，開口說話時，那聲調亦是極為怪異、聽得人渾身難受，似乎同時包含了神性與邪性。
「焚爾凡軀……醒作……佛……」
慧心斷斷續續地說著，邁開了步，向傅青舟他們走來。
他身上的血色火焰，似乎無物不燃。
它們落在地上，地上便燃出一個深坑。
它們飄在空中、觸及小院的院牆、枝葉，也會瞬間將它們燃成飛灰！
在他身上燃起的火焰，便如同大鳥的兩隻翅膀，遮天蔽地！
可怕的熱浪撲面而來，傅青舟與秋嬋的衣角瞬間燃起，焦灼無比的氣息燒得他們連開口說話都辦不到。
更恐怖的是，傅青舟的意識，竟也漸漸有種模糊、焚燃的感覺……而在這種焚燒之中，他似乎又隱隱看見了一片虛無！
這片虛無，當初他被霍婭爾所控制時，便曾看過……
但很快，一輪太陽，擋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慧元……
「師兄。」
慧元張開了雙臂，攔在慧心身前，語氣平靜而溫柔：「莫要……再錯下去了。」
他周身亮起了燦爛金光，那金光甚至鮮艷得發了紅。
沒人能看清他的面目，他的身影輪廓甚至都已經隱沒在金光之中，他化作了一輪紅日，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對著燃燒的慧心撞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