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龍場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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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5章 龍場悟道

  「很好,說一說你重傷蘭鴻俊的事情經過,所有細節都別放過。」

  漆黑大牢中,幽暗燈火輕輕跳躍著。

  岳衡雙手雙腳扣著鎖鏈,披頭散髮、垂著腦袋,倚靠著鐵椅,啞聲道:「我……已經說過了。」

  「讓你說,你就說。」

  在他前邊不遠的小桌上,王大海、劉星元二人並排坐著,王大海手中提筆,刷刷刷作著記錄,劉星元則是面無表情地沉聲道:「伱既然說自己有冤情,便更要將一切細節說出,否則誰能替你洗冤?」

  岳衡重重吐了一口氣,嘆道:「是。」

  他機械地開了口,語氣平緩:「那日在掌劍書院,我本是想著離京之前,再去走一走看一看,誰知竟在白鶴池畔遇上了蘭鴻俊與他的書僮。」

  「他出言嘲諷我,說我前些日子在青藤書院遭遇的一切都是他一手操辦,為的就是讓我聲敗名裂……我極為憤怒,便向他扑打而去。」

  「但我剛開始,沒想著要用法術。」

  岳衡抿了抿嘴道:「我只是心中憤恨,想要揍他幾拳,但就在與蘭鴻俊扭打一處時,他……他從靴子裡抽出了一柄匕首!」

  「他朝我揮了兩次匕首,雖然我躲過了,但我看出他眼裡有了殺意,他真的想弄死我!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

  說著,他嘆了口氣:「大人,我不想死,我腿腳受過傷,也跑不快、逃不掉,只能……只能用法術自救了。」

  王大海仍然在紙上刷刷刷記著,劉星元也依然面無表情:「依你所言,你是為自救而反擊?」

  「是。」

  岳衡頷首道:「我是為自救而反擊。」

  「嗯……」劉星元緩緩道:「現場,並未出現你所說的那柄匕首。」

  「我不清楚。」

  岳衡澀聲道:「很快就有人將我按住了,一片混亂之中,我也不知那匕首去了哪。」

  劉星元淡淡地反問:「那裡是掌劍書院,周圍人來人往,其中不乏修行有成的高手。」

  「你一傷人,就有人將你按住……同理,蘭鴻俊只是一個沒有修行天賦的普通人,他的書僮亦是普通人,你只要大聲叫喊、引來他人,蘭鴻俊必定無法殺傷你,對麼?」

  「我……」

  岳衡沉默片刻後,輕聲道:「對,我知道。」

  「所以,你方才所說自救反擊,皆是藉口。」劉星元平靜道:「他想殺你,你也一樣不想他活。」

  聽見這句話,岳衡心情明顯有些激盪,雙手緊緊一握拳,腕間鎖鏈咣當作響。

  「我難道不該有殺意嗎!」

  他咬牙道:「當初在衡豐城中,我只是在詩會上說他的詩不好……只是說了一句!他的人就追著我打,連我擺個小攤替人寫寫信都不讓!我去當鋪當個書畫,他們見著我,也要打我!」

  「好不容易我離開了衡豐城、來到京城,進了青藤雅苑,他蘭鴻俊還要纏上我!」

  「他自己和我說的!他要考小科舉、家裡就能安排教習,根本不用進青藤雅苑!只是因為我在那,他要搞我,他才來的!我又做錯了什麼,要落到這步田地!」

  說著,岳衡眼中湧出了淚水:「我自幼苦讀聖賢之書,又與人為善、從不作惡,一生中最為慚愧之事,便是與楚楚私定終生、險些壞了她的名節,可我也會負責的!但為什麼,為什麼他不放過我!」

  王大海、劉星元二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岳衡兀自發泄一通後,心情也漸漸平緩下來,抬起手抹了把淚水,輕聲道:「大人,對不住……小生承認,當時確實對蘭鴻俊起了殺心,我本可以喚人相助,卻最終還是用法術重傷了他。」

  「嗯,明白了。」

  王大海記下了最後一筆:「此事的相關人員,我們會再行詢問……自己回去等著吧。」

  岳衡深深一嘆,站起身,沖二人一躬身:「是,大人。」

  說罷,他也不需要有人羈押,就這麼轉身離開,拖著腳鐐,慢慢地走了。

  此地不是刑部大牢,而是明劍閣幽獄。

  岳衡,是前日剛剛被轉移進來的……剛聽說要進幽獄時,他嚇得一整晚都睡不好覺,畢竟那裡是全天下所有人都知曉的最神秘、最恐怖之處,聽說進了幽獄的,就算認了罪,至少也得脫一層皮……

  但來了之後,他才發現,情況似乎有些不同。

  首先就是,幽獄之中,沒有獄卒。

  原因嘛……岳衡並不是特別清楚,但他也已開了靈竅,大致能感應到一些,這裡沒有半點靈虛,真的是半點也沒有,武者能不能做些什麼他不懂,但法術肯定是一點也施展不了。

  而扣在他手上與腳上的鐐銬鎖鏈,似乎也有某種特殊作用,只是他本身很弱小,也沒有絲毫反抗之心,不太清楚這作用是什麼。

  因此在這幽獄中,只要你自己不亂來,根本不會有人管你。

  每天除了有人給他送吃送喝外、再無別的打擾,牢房裡還有單獨的茅廁,竟是比刑部大牢還要舒服。

  至於審問……都說明劍閣審人極為恐怖,但岳衡也沒體驗到,那兩名密使雖然並不客氣,但也沒欺負他。

  甚至他這一路走回自己牢房,路上連個獄友都瞧不見,也不知是幽獄中真的沒人,還是不同的囚犯都被關在了不同的區域。

  岳衡兀自走回了自己牢房,順手將牢門關上。

  門上也沒鎖,和回家似的。

  他沉著臉,回到床上,躺了下去,盯著天花板默默地發著呆。

  這般不知躺了多久後,他慢慢轉過身側躺,伸手拂開了床上的干稻草,露出了乾草下的木板。

  木板上,是不知多久以前、不知誰人刻在上邊的字。

  「若有朝一日,脫身於囹圄之中,必自改易其心志。」

  「世事如夢,純真易碎,欲破長夜,非狠辣不能勝!」

  「欲行大事,須比鬼魅更狡,較兇徒更狠!」

  字跡有些模糊扭曲,木屑崩裂的字跡中是早已發黑乾涸的血印,看得出來,這是某個人在極度憤慨悔恨的情況下,用自己指甲一點點摳出來的,想要看清並不容易。

  但岳衡看得非常認真。

  他保持著側躺的姿勢,伸出手,在那些扭曲的字跡上輕輕撫過,呼吸一點點變得沉重。

  「還有機會麼?」

  他輕聲問道:「小生……真的還有機會麼?」

  但很快,他的眼神便堅定了起來。

  「有機會的!」

  他自語道:「今日那兩名密使大人沒有再詢問盜書之事,想必是已確認了我身上那本書乃是傅兄所寫……若要如此快速確認此事,除非,傅兄也在京城!」

  「傅兄已至,他必有辦法救出小生!我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岳衡撫著那些字跡的手慢慢扣緊,指甲摳斷了字跡間的木條,將原本就模糊的字全部刮花。

  「傅兄是做大事的人,明明小生對他毫無作用,僅是意氣相投,他便幾番救我性命……」

  他看著木板上被自己摳花的字跡,最終,那些字只剩下了最後一個「狠」字。

  「我一定要考入掌劍書院、入朝為官!十數載的苦讀,怎能輕易放棄!」

  「宏而論之,吾欲為天下蒼生謀一良宰,盡除如蘭鴻俊之類世家之孽子與貪墨之吏,以靖四方!」

  「微而言之,吾若登高位,亦能為傅兄多有所為……彼行走江湖,難免結怨,吾若得勢,必能為其掃清荊棘,使之安然無虞!」

  也就在這時,岳衡耳朵一動。

  牢外,有人靠近。

  「岳衡。」

  牢外的人沉聲道:「出來,你的案子要審了。」

  岳衡慢慢睜大了眼。

  這、這麼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