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一個簡單的決定（上）
天蒙蒙亮，吳厭牽著傻女人朱梅，慢慢行走在林間。
他完成了任務、將要回到細雨閣——而細雨閣，當然不能帶外人。
所以他有個想法，便是尋一個安靜的地方，暫時安置朱梅，保證她不會餓死……然後回到閣中後，再向尊上請願，希望之後每次執行完任務，都能來找朱梅，陪她吃一頓飯。
當然，在細雨閣中，殺手提這種想法，完全就是一個笑話。
可對吳厭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問題。
他知道，自己在細雨閣的身份並不一般。
整個閣中，能夠直接與尊上對話、接受尊上任務的殺手，只有他一個。
其他殺手執行任務，都是黑笠人帶著尊上留存了任務信息的玉牌，前去指派任務。
只有他，是拿著尊上給的玉牌，交給黑笠人，讓黑笠人安排一應事務。
即使是比他境界更高、完成任務更多的殺手，也沒有這個待遇。
吳厭不知道是為什麼，也不會去思考這個問題。
但他知道，他與其他殺手不一樣……他有想法、有要求，可以直接向尊上提出，尊上如果不同意，也只會拒絕，並不會說些什麼。
所以，他想試試。
他覺得，這無傷大雅。
不久，他們走出了林子，林子外是一座小鎮。
吳厭來過這兒，這兒距離京城不遠，鎮子相當繁華，比一些偏遠地方的小城還要更加熱鬧。
此時雖是天剛亮時，但從周圍幾個村子前來趕集的人已經不少，街上已是熙熙攘攘。
「哥哥。」
朱梅痴痴傻傻地問道：「我們要去哪？」
吳厭牽著她，平靜問道：「你餓麼？」
朱梅搖了搖頭，咧開嘴，開心地笑道：「妹妹不餓，妹妹吃得很飽。」
吳厭見她笑了，滿意地點了點頭。
昨夜一頓飯，兩人都吃得很飽，可他害怕朱梅餓肚子，從槐林村離開時，還是另弄了些雞蛋，做了些雞蛋餅路上帶著。
從槐林村一路走來，那些餅被朱梅吃了不少，當然再不會餓。
這時，朱梅忽然捏了捏吳厭的手，問道：「哥哥，你餓嗎？」
吳厭一怔。
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餓不餓。
但這並非他最驚異的事。
最驚異的是……他忽然發現，自己真的不餓。
或許是那一頓飯的功勞，但他很清楚，過去無論自己吃得多麼飽，只要放下了筷子，便會開始等待下一頓飯……那便還是餓的。
可現在，他竟不餓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上涌心頭，吳厭心中忽然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過去的他，心中是空的，永遠缺了一塊東西。
但現在……他牽著朱梅、肚子也飽了，心中竟變得充實而豐裕。
他心情變得很好，腳步也輕快了幾分——即使他並不完全理解「心情好」這個概念。
很快，他便帶著朱梅到了目的地。
「哥哥，這是哪？」
朱梅抬頭望著眼前的建築，茫然問道。
吳厭平靜道：「客棧。」
「客棧？」朱梅歪著頭：「客棧是什麼？」
「是能讓你睡覺，吃飯的地方。」吳厭說著，牽著朱梅走進了客棧。
他離開槐林村時，換上了村民的衣服，如此一來自不會滿身是血，也不至於引起注意——至於錢，他原本身上就有不少錢，當然也帶上了。
細雨閣的殺手，身上總會有不少錢。
出來做任務，難免碰上各種複雜的情況，殺手若是因為身上銀兩短缺導致辦事不利，那簡直是天底下最傻的事。
「安排一間上房給她。」
吳厭將銀票鋪在櫃檯上，對掌柜道：「每日三餐，做好了送進房間，過段日子我會回來，若是短了她的吃食，我要找伱們麻煩。」
「誒，不能！」
掌柜取過銀票，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客官您這些錢，夠在咱們小店住上倆月啦！」
說著，他看向朱梅，賠笑道：「這位嗎？」
「是她。」吳厭道。
這時，朱梅有些品過味了，她那沒什麼思考能力的大腦直到這時才明白了些什麼，有些驚慌起來：「哥哥，你不要妹妹了嗎？」
「放心。」吳厭拍拍她的手：「你不會再餓肚子了，我很快會回來找你。」
這句話顯然給了朱梅很大安慰，她眼中的驚慌肉眼可見地熄了下去。
於是她看著吳厭轉身離去、消失在客棧門口，才戀戀不捨地跟著小二，上樓去了自己的房間。
……
不多久，吳厭兀自來到了最近的一個據點。
這裡……仍是一座小廟。
與之前那座小廟一樣，這裡也有一個偏殿，偏殿同樣也叫玉簟殿，供奉的也是幽璇娘娘。
此時不是深夜，但廟裡也沒什麼人，廟裡的和尚好像根本瞧不見他，任由他兀自進了玉簟殿、關上了門。
很快，吳厭便照著老辦法、打開了機關密道，去到那每個據點都一樣的小密室中，服下放置於其中的藥丸，昏死了過去。
醒來時，他已回到了細雨閣那間小屋之中。
等待片刻後，黑笠人打開了房門。
「名字。」他低沉開口。
吳厭平淡應道：「吳厭。」
「任務細節。」黑笠人又道。
吳厭應道：「乾昊十九年九月二十二，閣中派遣任務，至京城西面六十八里槐林村，尋一剛死之人新墳，開棺驗屍。」
「棺中有屍，名曰梅從生，吾揮劍斬之，碎如齏粉，然事猶未竟……弒父者，乃其子梅立身也，亦此次任務之主顧。」
「梅立身弒其父，借吾細雨閣之力解其父遺於屍身之陷阱，後以蠱術馭其父屍及全村之人，欲滅吾口……終，包括梅立身在內，吾已盡誅之。」
黑笠人原本是認真聽著的，直到最後一句話。
他赫然抬頭，一向平淡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你，殺了僱主？」
「……」
吳厭沉默片刻，應道：「是。」
「細雨閣九大戒第一條，是什麼？」黑笠人聲音冷了下來。
吳厭應道：「戒殺僱主，違者魂飛魄散。」
「嗯。」黑笠人沉沉道：「雖說是僱主先不守信、想要殺你，但你也確在未回報尊上的情況下，動了手。」
吳厭低下頭，不知該如何回應。
當地一聲，那是黑笠人拋下了短刀。
「先驗明正身。」
他淡淡道：「然後，去見尊上，請尊上定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