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仁俠與妖女（下）
與當年相比，如今的花曉蘭無論模樣氣質，都有了許多變化。
她依然是一身苗服，身高亦未怎麼變化、仍是如兩年前那小女孩一般，但五官卻長開了不少、成熟許多，氣質則顯得清冷了太多，仿佛一塊化不開的玄冰。
若說過去的她還是少女，現在的她則真是個個頭嬌小的女人了。
並且，她那的皮膚……蒼白得有些不正常。
無論是臉龐上，還是苗衣間裸露出的手腕、腰肢，竟都白得好似沒有半分血色！
更不必說在她衣上還有許多血跡，分明傷得很重很重。
花曉蘭並未注意到華無影，她冷冷地望向那些朝自己殺來的大漢，甩出了黑袍。
黑袍卷向敵人，而她一邊輕輕後退、一邊抽出了支玉笛。
玉笛被她遞至唇邊，輕輕吹響。
怪異婉轉的調子悠然而起，那黑袍竟瞬間解體，裂解成為無數黑蜂，撲向敵人！
只一剎那，沖在最前頭的漢子便被黑蜂撲得滿臉滿身，沖勢止下，發出了驚恐萬狀、撕心裂肺地吼叫！
沖在他後邊幾人見狀如此，全都瞪大了眼睛，有些驚懼地收緩了腳步。
但花曉蘭並未給他們後悔的機會。
只見她眼中厲光一閃，抹過笛孔的纖細手指如閃電般變幻，曲調瞬間變得更加激昂尖利起來。
眨眼之間，那些黑蜂瞬間一化二、二化四，分裂出更多密密麻麻的黑蜂，沖向了周圍其他那些大漢！
在此過程中，那第一名大漢已然撲通一聲倒在地上，黑蜂從他身上飛起，露出了他那恐怖的模樣。
這大漢全身發黑髮腫、整個人宛如打滿了氣的大球、衣物都被撐裂，他並未死去，卻比死還難受，雙眼中儘是絕望與痛苦，嘴裡甚至已經發不出慘叫，只能徒勞地翻滾著，七竅中不停淌出黑血。
見到如此情形，華無影眉頭緊鎖，終於坐不住了。
錚地一聲，鐵劍出鞘！
他瞬間消失在了茶桌旁，閃身至黑蜂群之中！
面對令人生不如死的黑蜂蜂群，華無影眼中卻無半點驚懼。
鐵劍在他手中流轉如風，只一剎那便颳起了陣陣旋風，那些蜂群未見近及他身，便被劍風所引，無知無覺地繞至劍旁，化作一大團嗡嗡作響的黑雲。
花曉蘭微微蹙眉，慢慢放下了玉笛。
至於其他那些漢子，他們在見到自己同伴的慘狀、又見那黑蜂群撲來時便已個個嚇得屁滾尿流，有人直接跌坐在地，一些跑得快地則已經飛身上馬、奔出半里地了。
只見一聲劍鳴，那是華無影面色肅然、輕輕震抖手腕！
鐵劍極快顫動著，發出了好聽清脆的鳴嘯，無數輕柔卻鋒銳的勁風傾瀉而出，刺穿了那密密麻麻的黑蜂群，將它們統統射落！
只一眨眼，方才那大群大群的黑蜂，此時便已經紛紛落地。
它們落地後卻不是蟲屍模樣，而是變作了無數細碎的黑色破布，隨後似被焚滅、化作青煙散去。
「花師妹。」
華無影輕聲道：「別來無恙。」
「原來是你。」花曉蘭一聲冷笑：「你看我像是無恙麼？」
華無影無奈一笑，但很快他便將目光轉向了身後那幾個瑟瑟發抖的大漢，最終目光則停在了地上那腫脹如球、渾身發黑的漢子上。
「是他們將你傷至如此麼？」他問道。
花曉蘭不屑地撇嘴：「他們也配？」
「我想也是。」華無影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何必痛下殺手？」
「他死了麼？我怎麼就痛下殺手了？」
花曉蘭冷笑著，踩著自己的血腳印，一點點靠近過來：「放心，他死不了，相反，他還會活很久很久——只是他自己，大概不想活那麼久了，嘻嘻。」
華無影輕吐一口氣：「他做錯了什麼，需要以如此殘忍的方式來贖罪？」
「伱問他們啊？」花曉蘭眨著大眼，眼中卻並無天真，反而滿是冰冷。
「我……你搶了我們的東西！還殺了我們的兄弟！」
一個沒能跑掉、跌坐在地的大漢顫聲道：「我們只是想討公道罷了！」
花曉蘭嗤笑一聲：「你們的東西？野外山上的花草，也是你們的東西？」
「那、那是，那是我們、我們種的草藥！」
那漢子梗著脖子，向華無影求救道：「大俠，是這妖女不講道理，奪物殺人！」
華無影又將目光投向花曉蘭。
「你們種的草藥？」
她卻根本不看華無影，目光陰冷，繼續一步步靠近：「你們幾歲了，還能種出百年生的草藥？那藥在無人深谷之中，周圍滿是劇毒之物，你們有能力靠近？不過是一群貪得無厭的山匪！」
「占道稱王也就罷了，以為我是個弱女子、見我採到了草藥，又想奪我錢財、又想對我動手動腳……」
說到這，她笑容也變得妖異起來：「我就算殺光你們，又有什麼錯？」
這時，她恰好來到華無影身側，與其錯身而過，玉笛在那些山匪大漢恐懼的眼神中，又一次揚起！
但就在那玉笛馬上要遞到唇邊時，華無影的手輕輕按住了她臂彎。
「怎麼？」
花曉蘭眼神中略帶嘲諷：「少盟主，要替山匪出頭？」
「他們是不是山匪，並非你一言蔽之。」華無影輕聲道：「既然對錯未明，不如與我一同到附近官府定奪。」
「官府？」
聽見這話，花曉蘭差點沒笑出聲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華無影卻十分認真：「若他們真是妄圖對你動手的山匪，你為自保擊殺他們，那也沒什麼；但如今他們已失去反抗之力，更加遠遠不是你對手，將他們趕盡殺絕、令人生不如死，便絕非善行。」
「花師妹，若你肯定他們是山匪，便與我一同將他們送往官府裁定，如何？」
花曉蘭不屑地搖了搖頭：「迂腐！」
她不再理會華無影，繼續向那幾名大漢走去。
那幾個大漢驚得滿頭冷汗，發了瘋似地要爬起逃跑。
「慢著！」
華無影還要伸手去拉花曉蘭，卻見花曉蘭身影一搖，如幻如影，竟在他眼前化作漫天飛舞的蝴蝶，他手中亦是一輕，捉了個空。
待他反應過來時，花曉蘭已繞過了他，出現在數步之外，玉笛聲再次響起！
霎時間，周圍土地竟然無聲破開，爬出了一隻又一隻蛇蟲鼠蟻，以極快速度向著那些逃跑的大漢爬去。
華無影大驚，揮起劍便要去攔，卻見花曉蘭微微側目，冰冷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一陣強烈的暈眩感湧來，握劍的手更是麻木無比，但他揮劍時，手竟變得絲毫不聽使喚，鐵劍叮地一聲便落在了地上。
華無影一驚，低頭去看，掌心竟是一片漆黑。
「我中毒了？！什麼時候？！」
他大驚，抬頭看向花曉蘭。
「放心……少盟主。」
花曉蘭淺淺一笑：「我不會把你怎麼樣，只是要你安靜一些。」
說著，她繼續吹響了玉笛。
那些蟲蟻如狂潮般湧向逃跑的山匪漢子，不多時便將他們一個接一個絆倒、爬滿他們全身。
華無影想要去攔，但眼前一片天旋地轉，胸口悶得想吐，手腳更是一點勁都使不上，不知不覺半跪於地，只能咬著牙發出哼聲。
茶鋪里僅剩下不多的客人早在之前黑蜂群出現時便已經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個可憐的茶鋪老闆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他扒在桌後，瞪大了眼，恐懼地看著那些蟲群將大漢覆蓋、又消失，只餘下一個又一個腫脹如球、渾身發黑，痛苦到生不如死的大漢，最終一口氣沒上來，嚇得「嘎」一聲暈了過去。
看著這些來尋仇的人一個個倒下，花曉蘭滿意一笑。
她輕飄飄地來到華無影身邊，伸出手指在其下頷輕輕一挑。
「少盟主，你很快就會沒事的。」
她眼中略有疲色，輕聲道：「只是以後，別再來攔著我做事了。」
華無影望向那些痛苦翻滾的大漢，眼中滿是愧疚與掙扎。
他無力地看著花曉蘭一步步走向馬匹……隨後，她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華無影：「？！？！」
他頭腦漸漸清明，身體中的力量在一點點恢復著，掌心的黑色也緩緩褪了下去。
借著那一點力氣，他勉強拾起長劍、以劍作拐，撐著自己來到花曉蘭身旁。
只見她緊閉雙目、氣息微弱，已是昏倒在地，身下緩緩淌滿了鮮血，一旁馬匹茫然地打著響鼻，眼中儘是無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