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圓照
山風微拂、暑氣炎炎。
青翠小山之中、半山腰上，一個年輕男子、一個十二三歲小姑娘，兩人正跪在一座墳前，認真地擺放著祭品。
他們不是別人，正是李傾與他的妹妹，小月。
「哥，我們終於替你報仇了。」
李傾輕笑著，對著墳前那塊簡陋木碑道：「讓你等了好久……但無論如何，你終於大仇得報。」
他身邊的小月擺好了祭品，抿著嘴輕聲道：「大哥，小月好想伱。」
李傾摸了摸小月的頭，又對著木碑道：「哥，你放心，以後我們會過得很好。」
「我認識了一位青哥，他特別厲害、也特別好，在他身上，我能看到你的影子。」
「很快我就會帶著小月去洛邑，他答應我，會讓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門派武林盟照顧我們，說不定，我們還能在武林盟里學到真正厲害的東西。」
「青哥對我們有大恩，所以，將來我想跟著青哥，幫他做事……至於小月，我想先讓她留在武林盟。」
「青哥的兄弟，那位華少盟主人也特別好，他一定會收留小月的，說不定小月將來能比我還更厲害呢。」
李傾笑道：「哥，你也能安息了。」
小月抬起頭，輕聲道：「二哥，我不想留在什麼武林盟，我想和你一起。」
「傻小月。」
李傾輕拍著妹妹的頭頂道：「青哥是何等人物，他要辦的都是大事，你現在什麼都不會、只是個小丫頭，跟著我們會拖累青哥的。」
「這樣啊？」小月撇了撇嘴：「那是不是學了本事後，我就能跟著你們了？」
「當然。」
李傾笑道：「所以二哥才要讓你進武林盟呀，那裡能學很多本事，到時候你就是厲害的女俠了。」
「好！」小月眼睛微亮：「那我就要進武林盟！」
「真乖。」
李傾捏了捏小月肉肉的小臉：「去，回家先做飯，我再陪大哥說會兒話。」
「嗯！」小月用力點頭，站起身、拍了拍土，便一蹦一跳地沿著山道跑了下去。
李傾目送她離開後，重新將目光轉向墳頭。
「哥。」
他握緊拳頭，低聲道：「剛剛小月在，我沒和你說實話……青哥都告訴我了，梵音寺那群和尚雖是害死你的人，但滅了他們遠遠不夠！」
「在他們背後，還有金蟬寺！」
「只有滅了他們，才是真正替你報仇！」
「弟弟我會與青哥一同去做這件大事，也許我會死、也許我活不到看著金蟬寺覆滅那一日，但我已經無憾！」
「我一定會讓小月過上好日子，之後再去辦這大事，這不僅是替你報仇，也是在替這天下世人做一件大好事！若我真的死在半途之上，我也問心無愧！」
「到了那一日，我們兄弟二人，再於九泉下再會，把酒言歡！」
他語氣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說完之後，便重重將頭磕了下去。
可當他抬起頭時，卻赫然發現墳邊多了一個人！
那是個俊美到幾乎無法區分男女的和尚，一身寬大袈裟，膚色泛著金光，神異無比。
李傾大驚失色，猛然跌坐在地。
剛剛經歷了梵音寺一事的他，只要見著了和尚，根本不用多想，直接便在心中將對方打上了敵人的標籤！
沒有半點猶豫，只嚇了那麼一跳，李傾便立即爬起身、往山道旁的大坡跳了下去！
沿著山道向下便會去到自家所在的小村、小月也在那裡，不能將這和尚引去！
寧願摔死，也不能被這和尚抓住！
他抱著這樣的想法，心一橫眼一閉，就這麼躍了出去。
但下一秒，李傾便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摔得不重。
他震驚地撐起身子，抬眼一看——自己並未躍出去，墳還在眼前，那和尚也在眼前。
「你、你使的什麼妖法？！」
李傾瞳孔劇震。
和尚雙手合十，微微一禮：「阿彌陀佛，小僧金蟬寺慧心，施主不必憂心，小僧並非要害施主。」
「金、金蟬寺？！」
李傾倒吸一口冷氣，扭頭便要爬起身、繼續跳坡。
但下一瞬間，慧心的手已然輕輕搭在了他肩頭。
「觀自在百厄難佛，行深百世輪迴，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他朱唇輕啟，吐出了玄妙而幽深的梵唱：「血肉皮囊，輪迴所依，百世替換，痛苦不息。然百厄難佛，無我無相，以苦痛為修行，以輪迴為涅槃……」
熟悉的佛經鑽入耳中，李傾頓時身體一僵、再也動彈不得，眼中滿是掙扎之色。
只是這掙扎之色並未持續太久。
很快，他目中神光便一點點平息、柔和了下來，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也不自覺舉了起來，在胸前合十。
慧心放開了手，微微頷首：「轉身。」
李傾聽話地轉過身，臉上再沒有了半點驚慌、恐懼或是仇恨，只有平靜、無邊的平靜。
「運功。」慧心又道。
李傾原地盤坐下來，身周漸漸湧起內息氣浪、衣物無風自鼓。
慧心看了一會兒後，輕聲道：「修為雖低，但這金身銅骨功倒是純正無比，根骨天賦尚可……或許，你便是眼下完成圓悟猜想的最好選擇。」
說罷，他伸出手，輕輕在李傾頭頂一撫。
就這麼一撫，李傾額頂黑髮頓時簌簌落下，變成了一個光頭。
「師兄命小僧暗中行事，那麼，今日你便在此剃度吧。」
慧心說著，指間凝起金光，點向了李傾額頂，點出了一個個戒疤。
整個過程中，李傾都面無表情、毫無反應，就這樣雙手合十、低著頭，任由對方行事。
「很好。」
點完戒疤了，慧心微微一笑：「從此之後，你便是金蟬寺弟子，為師便是你的授業之師。」
「你乃圓字輩，今後，你的法號便是……圓照。」
「智慧如炬映三千，圓照無礙破迷川，徒兒，你擔負著我金蟬寺得證大道之任，願你前路無礙、智覺深遠。」
李傾低下頭，輕聲道：「圓照，謝過師父。」
慧心微笑頷首：「走吧。」
說罷，他便率先扭過頭，往山頂走去，李傾不言不語，站起身緊隨而去。
很快，這山腰上便只剩下了一座孤墳、一地斷髮。
「二哥！二哥！吃飯啦~」
過了不多久，山道上傳來了小月歡快的呼聲。
她蹦蹦跳跳從山下奔來，臉上頭上滿是汗水，但卻一點也不累的樣子，反而很是開心。
但當她來到墳前時，卻並未見到自己二哥。
「二哥？」
小月怔住，臉上笑意收斂。
她有些茫然地站在墳前四下張望，卻什麼也找不見，只有一縷山風拂起時，將地上飛散的黑髮吹到了她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