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洞玄湖

  第173章 洞玄湖

  大延乾昊十九年,歲在丁卯,五月五日,干支紀日,壬寅,宜祈福、開市、安葬,忌上樑、蓋屋、赴任。

  中原偏南,有湖名洞玄。

  有詩云:

  洞玄湖畔草芊芊,碧水連天映日圓。

  雲影波光接遠岸,湖山無際入蒼煙。

  此詩所繪,正是此刻立夏黃昏、落日殘陽的湖景。

  只是……對於有些人來說,這般風華絕景,並不美麗。

  洞玄湖畔草甸之上,有個年輕人正一腳深一腳淺地前行著,他背上橫斜背著一個比他人還要大的棺材,沉重的棺材壓得他氣喘吁吁。

  殘陽如血,映照在洞玄湖上,將碧綠的湖水染成了一片猩紅。湖面波光粼粼,仿佛有千萬隻紅色的眼睛在閃爍,看得人心驚膽戰。

  湖邊,長草蘆葦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什麼。遠處的山巒在餘暉的照耀下,披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外衣,顯得格外的壯美。

  向前望去,蘆葦盪曳影之後,隱隱有一片恢宏佛寺輪廓慢慢從地平線上升起。

  「終於到了。」

  傅青舟緊了緊肩上那吊著沉重棺材的背帶,長呼一口氣。

  其實這棺材對如今的他來說,並沒那麼重……但架不住走的路遠啊!

  是的,他是從洛邑一路走來的,費了足足大半個月的時間。

  不是他有自虐傾向……

  一方面是出于謹慎,既然要舉入梵音寺,就得把戲做足……要是騎著馬、用車拉著棺材跑到附近,那指不定就在人家耳目眼皮子底下了。

  另一方面嘛,也是要留些時間出來。

  這次他前來舉入梵音寺,其他人自然也不會閒著,華無影、秋嬋他們將會悄悄糾集一些江湖同道,而那位千方百曉樓的趙皓趙公子,則需要收集足夠多的情報。

  因此傅青舟這才能慢悠悠背著法海屍身一路走來。

  這段時間他也刻意沒有剃鬚、留了些絡緦胡,頭髮也亂糟糟地用束帶隨意扎著,加上一路走來風吹日曬,這一下看上去立即老了得有六七歲。

  古代本就沒有什麼照片,梵音寺里的人們恐怕對傅青舟的模樣都沒有足夠認知,他真正標緻性的特徵很可能根本不是長相模樣,而是背上大弓、箭筒里的符箭。

  就他現在這副模樣,根本不需要刻意喬裝,也不會有人認出。

  當然,還是有需要喬裝的地方……那便是一身修為。

  傅青舟如今戚然、逸然二訣相融,且不說這種相融是否真實,至少它們現在很融洽,也導致他一身內息堪比六境巔峰真元……

  而他接下來要偽裝的角色,可不敢有這種修為。

  他到星雲商會問過,但能夠偽裝自身功法性質與修為境界的東西,連商會都沒有……

  傅青舟還記得那位陳大河掌柜尷尬的表情,號稱什麼都有的星雲商會,居然也有搞不到的東西!

  好在……還有個菸鬼。

  「沒腦子,不懂變通!」

  當時它冷笑道:「為啥要改變功法性質與修為境界?你去誤導別人的感知不就完事了?捨近求遠!」

  難道它真的是天才?

  於是這事就這麼定了,菸鬼負責幫傅青舟搞定這事,事後……給它換塊更好些的玉,讓它待著更舒服些。

  「呼……累死老子了。」

  傅青舟一屁股坐在梵音寺大門台階下,咚地一聲將棺材重重放在地上,擦了把汗。

  扭過頭看去,寺廟銅門緊閉,安靜無比。

  他深吸一口氣,仰起脖子便喊了起來。

  「有沒有人吶!」

  「有沒有人吶!我來送大和尚的屍體回寺啦!」

  半個多月風餐露宿,他的聲音也變得略有些粗啞,難聽的喊聲遠遠飄蕩而去,吹落了寺廟牆裡的綠葉。

  很快,大門那一側傳來了腳步聲。

  傅青舟恍若不覺,繼續喊著。

  不久,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條縫,縫裡傳來一聲低喝:「什麼人!莫要在此喧譁!」

  傅青舟眯起眼,扭頭往門裡看去。

  只見門縫中露出了一張帶著警惕的僧人面孔,正瞪著一雙三角眼盯著他。

  傅青舟笑了笑,站起身、一挺腰:「老子是來這兒出家的!」

  「去去去。」

  門裡的僧人皺眉道:「我們這不收人了。」

  「誒?這不對啊!」傅青舟指了指腳邊棺材:「這大和尚師父死之前,可是答應了我能入寺的!」

  那僧人表情分明疑惑了起來。

  傅青舟也不賣關子,立即彎腰哼哧哼哧地將那大棺材蓋子上的木釘拔去,移開了蓋。

  只見法海那掉了一半麵皮、微微腐爛發臭的屍身赫然便在其中。

  「這是?!」

  門裡的僧人大驚,將門縫多開了些:「法海師兄?!」

  傅青舟撓了撓頭……這傢伙挺厲害啊,屍體都成這德性了,他居然還能認出來?

  「你!」

  那僧人失色地指著傅青舟:「你究竟是何人……來人吶!」

  他大喊出聲,很快門後便傳來了一陣密集腳步聲,不多時,至少六七個僧人推開了門,見著屍體後全都大驚,紛紛圍將上來,身上殺氣騰騰。

  傅青舟立即扮出一副驚恐之色:「干、幹什麼!我費了老大力將他背到這兒來……」

  話音未落,幾把戒刀已然唰唰出鞘,架到了他脖子上。

  「說!」

  之前開門那僧人厲聲道:「伱究竟是誰,法海師兄為何會死!」

  傅青舟「欲哭無淚」:「他他媽是被別人弄死的,關老子屁事啊!」

  那僧人眯起眼:「說清楚。」

  傅青舟無奈道:「我……我本是個屠夫,為了不被人欺負學了點莊稼把式,結果前些日子這大和尚路過、說什麼我有天賦、又說我與佛有緣,問我想不想跟著出家學功夫?」

  「我就問他當和尚是不是不能吃肉、不能睡女人?他說……」

  「打住!」那僧人額角青筋亂跳:「別說這些有的沒的!講重點!」

  「噢……」

  傅青舟撓頭:「反正他說得我很心動,看我願意,他就讓我自個兒出錢買藥材煉了個丹,我吞下後按他教的東西練了練,嘿,也就練成了。」

  「之後他說,他答應了什麼嗔什麼師弟,要去幫忙殺幾個人,回來就帶我走。」

  「結果等他回來……我才發現他心口被人捅了一刀,雖然沒死吧,但也差不多了。」

  他嘆了口氣:「他要我帶他回來、找人給他報仇,我想想這大和尚對我也不錯,乾脆就帶著他上了路,走半道上他就撐不住死啦,我從他身上翻出不少錢,替他打了口棺材……」

  說罷,傅青舟指了指那大棺材:「全在這嘍。」

  圍著他的戒刀仍然沒有放下,依舊冒著寒光殺氣。

  那僧人斜著三角眼,一言不發。

  「將他捆起來。」

  半晌後,他做出了決定:「交由法淨師兄定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