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六五章 如果有,那就兩炮

  習武之人的五感一向敏銳,縱然孩子們的聲音並不算大,那一番話仍舊是被打頭領兵的幾個人聽了個清清楚楚。【記住本站域名】潦

  溫玉山等人聞此猛然大變了面色,慕惜辭聽罷更是徹底黑透了一張臉。

  她原以為師修齊能設得出那血陣、祭天陣勢便已足夠稱得上是喪盡天良,哪成想——

  呵……看來,師修齊這是要用全粟源城中百姓們的性命,非逼著她去單刀赴會不可了!

  小姑娘沉默著斂下長睫,尚按在幼童手腕上的指尖亦不住地打起細細的哆嗦,良久後她倏然回頭揚了聲線,開口時尾音尤帶著些不甚明顯的顫:「解斯年!」

  「誒~來了來了,解某在此,將軍有何吩咐?」青年應聲自隊伍中擠出了腦袋,一身藏青的道袍隱隱沾了些浮塵。

  打從相府被帝王抄斬、墨君漓入主東宮只後,他便以謀士的身份正式入了太子麾下,如今大小也是名食著君祿的東宮輔臣。

  「師修齊給粟源城中所有百姓下了斷腸蠱。」慕惜辭起身,就手將那兩個孩童交給了解斯年,目色微深。潦

  ——先前點兵之時,她不過是看他醫術了得,又大小是個一流術士,想著多帶個會玄術的,許能多個人看門護法,便順手薅了他過來,不想今日竟還真派上了用場。

  「斷腸蠱?」青年聞聲容色微變,他方才離得遠些,並未能聽清幼童的話,「哪一種。」

  「最尋常的那種。」小姑娘皺著眉心輕收了下頜,「這粟源再是落魄,好歹也是北離皇都,城中所余百姓即便沒有百萬,亦得有個十數。」

  「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給這麼多人種下最尋常的斷腸蠱,就已算是奇才天縱、道行深不可測了。」

  「既是如此,那將軍的意思,解某便明白了。」解斯年面上的笑意一收,莊重萬般地拱了手,「將軍放心,解某必會以最快的速度為百姓們解除毒蠱。」

  「你的本事,我當然是信得過的。」慕惜辭頷首,隨即微微轉了話鋒,「此外,倘若軍中所囤的草藥不夠,你只管帶著兩隊人馬,到城中藥鋪與大戶家裡尋藥就是。」

  「想來當此性命攸關之時,他們倒也不會刻意藏私……至說買藥所耗的銀錢,回頭我自會給你們補上。」潦

  「喏,卑職記下了。」解斯年點頭,話畢便連忙點出了一隊軍中醫卒,帶著他們開方煎藥去了。

  小姑娘見此不由無聲嘆息一口,繼而轉頭望了眼身後的矜貴少年:「阿衍,小雲遲方才說的那組祭天大陣,就交給你與青羽衛了。」

  「辛苦一些,十三道陣眼,請你們務必在兩個時辰之內拆完。」

  「好。」墨君漓聞言輕輕點了下腦袋,「那阿辭,屆時我們以煙花為號。」

  「行,煙花為號。」慕惜辭如是應著,一面又嚮慕惜音討了杆比劍長不了多少的新式燧火銃,裝了把鉛丸,又塞上只自家阿姐去年才琢磨出來的、半尺來長的信號花(其實我懷疑這玩意類似閃光彈,但是阿姐非說是「隨便做的小煙花」)。

  ——師修齊的道行再是深厚,到底也是那尚未登仙的肉體凡胎,她阿姐造出來的火器連山石都炸得,又如何會炸不了一個凡筋肉骨的師修齊?

  到時鬥法她若真鬥不過他,那她便乾脆亂竄自保著拖夠了時辰,等著那十三道祭天陣眼一拆,嘿,她直接兩鉛子兒崩死他!潦

  小姑娘暗忖著森森磨了牙,而後衣擺一掀,提銃負劍上了馬,自打她阿姐弄出來那些火器後她的心態就發生了極大的變化——現在她堅信這世上沒有什麼有實體的東西,是她姐一火炮解決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兩炮!

  *

  「妄生先生,家師已在宮中等候您多時了。」

  北離皇宮之外,身形稍顯僵硬的小道士抱著拂塵,勉強萬般地沖慕惜辭牽起個生硬的笑。

  下了馬的小姑娘抬眼望向他空洞而灰白雙瞳,少頃朝著宮內輕巧地抬了下頜:「帶路。」

  「還請先生跟緊了小道。」那道士垂眼,言訖顧自轉身邁開了步子。潦

  慕惜辭跟在他身後,隨他穿行過花園、繞過了大殿,最後又鑽進了一條藏在偏殿書房內的地下密道。

  撲面而來的土腥之氣夾雜著點點不大明顯的血氣,小姑娘嗅著那股味道不著痕跡地蹙了細眉。

  踏下最後一級台階時她眼前豁然開朗,那走在前頭的小道士回身本欲向她做出個「請」的手勢,孰料不待他扭過頭來,一把蘊著至純陰煞的尺長匕首攜著巨力,便先一步驟然貫穿了他的胸口。

  利刃入體微有金鳴,隱藏在匕首內的千年陰煞絞碎了他體內的鎖魂鋼釘,鏤刻在他筋骨之內的符陣霎時被那煞氣逼得分崩離析。

  靈流逆轉間符蠱俱斷,那立在地宮之內的灰袍道人見此,亦不禁沉著面色扭了臉。

  「慕妄生,這已經是你毀老夫的第二具人傀了!」師修齊氣急敗壞,連日來不分晝夜的繪符設陣令他的腦子比往日多了些許遲鈍,他盯著那具被人毀盡了的人傀,心下沒來由地生出了幾分煩躁。

  ——雖說他煉製那人傀時算不上用心,可他究竟是他多年以來用順手了的東西,突然就這麼被人當著他面兒毀去,他心下總歸是有兩分鬱結。潦

  「嚯,師修齊,這話你還好意思往外說?」慕惜辭聞此頗為不解地抬頭瞄了道人一眼,杏眸中掛著明晃晃的嫌棄,「真是奇了怪了,前年我才自你手上截下一具人傀,這會子你怎麼還敢派人傀給我引路?」

  「你當是明知道我有本事除掉他的才對啊——」

  小姑娘說著扯了唇角,順手抽離了戳在人傀心口的那柄匕首。

  沒了著力之處的人傀即刻仄歪著向下墮去,重物落地濺起了一片揚塵,慕惜辭面無表情地垂眸瞅了那人傀一眼,終竟俯身替他闔了眼。

  ——不是所有人都似符陽秋那般心思堅定、天賦異稟,被師修齊製成人傀數十載,尚能保得住心魂。

  更多的人,從被人製成人傀的那一刻起,便已註定要淪為一具靈魂被永囚於心竅之內的提線偶。

  於他們而言,活著即是折磨,死亡反倒是種觸不到的奢求。潦

  是以,她救不下他。

  她只能給他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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