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五八章 邊境

  長樂二十九年三月廿七。【,無錯章節閱讀】噮

  北疆三月末的風還涼著,邊城原野上積了一冬霜雪亦尚未消盡,新芽兒始自枯草葉子裡探出些許頭來,一眼望過去便是一片隱著點點翠色的、枯黃的海。

  琸龢(音「和」,打這字我是怕撞真地名)城外,哈吾勒江漫無目的地遊蕩在兩域相接之處的枯草地上,心下一如霜般淒涼。

  ——過了今日,他腳下的這片土地,就要徹底歸屬於乾平了。

  而他費力與那群可惡的乾平人周旋了這麼多時日,也到底沒能留守住他西商的疆域。

  青年嘆息著低下眉眼,這一息他心頭驟然湧現起陣陣的無力與挫敗。

  一旁跟著他走過了大半草原的副將瞧見他灰白的面色,忍不住上前略略放輕了聲線:「王上……可是有什麼心事?」

  「沒。」哈吾勒江應聲晃頭,隨即悵然長嘆一口,轉眸望了眼那無垠的草地,「本王只是忽然感覺,與父王相比,本王好像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噮

  「怎麼會呢?」副將半收著眉目低聲勸解,「王上驍勇無雙,是咱們大漠頂頂英武的好兒郎。」

  「哪裡就會是什麼廢物?」

  「可本王當日登基之時,原是想要帶著諸位愛卿為我西商開疆拓土,創出一番盛世來的。」青年說著,無聲捏緊了袖中的拳頭,「結果現在……」

  他一仗便送出去了整整十座城。

  「那是王上您的運氣不好。」副將耐心為他尋找著理由,「何況,王上您登基的時日尚短,根基還不大穩固,朝野內外處處動盪不安,戰場之上一時失利,也是常有的事。」

  「等您以後穩定下來就好了。」

  「呵,愛卿眼下還是別拿這些話來寬慰本王了。」哈吾勒江慘然一笑,話畢舉目望了眼長天——被人困在流沙里的那一仗,不但摧毀了他原有的信心,更是成了他終此一生都逃不脫的夢魘。噮

  「登基一年就讓出了十城,這倘若是再過個三年五載的……」

  那不得把整個西商都拱手送出去?

  青年有氣無力地扯扯嘴角,他這會不欲與那副將多講,索性重新看向那瞅不見邊際的草地。

  惆悵間,那原野盡頭無端燃起了赤焰一豆,他詫然瞠目,定定看著那打馬而來的紅衣姑娘。

  「慕明遠,你那動作快著些,再磨蹭會,那兔子都要跑沒影兒啦!」

  馬背上少女的裙裾漫似紅雲,嗓音清越猶如銀鈴。

  她揮著馬鞭,縱馬追逐著一隻褐毛小兔,面上的笑意張揚明媚,燦若春華。噮

  那兔子像是被她逼到了絕地,眼瞅著就要沒了再跑的力氣,少女見狀,忙不迭收韁勒馬,翻腕抖出了腰間的牛筋軟鞭(和打馬鞭不是同一條)。

  那鞭子迅猛而靈巧,一把便牢牢圈住了小兔的軀殼,少女腕上的力道一收,那兔子即刻就被軟鞭裹挾著落入了她懷中。

  「嘿!你剛才那麼能跑,這會子還不是被我逮到了?這下我看你還能跑到哪去!」墨綰煙抱著那兔子一通狠揉,一面笑嘻嘻收了掌中軟鞭。

  意欲調馬回程時,她抬眼正對上對面百尺外那身著胡服的健壯青年,笑容登時就是一滯。

  ……這人是幾時冒出來的?

  他一直站在那嗎??

  見鬼,她剛剛怎麼完全沒看見!噮

  而且他為啥要一直盯著她看?

  這這這她走還是不走?

  小公主抱著兔子凌亂風中,一時竟不知自己究竟該不該調頭就跑,糾結中慕小公爺的聲音陡然自她身後傳來,她如臨大赦,連忙應和著揚鞭驅了馬。

  「樂綰——那兔子你逮著沒有!逮著了就趕緊回來,徐大哥他們還等著咱們有事要做呢!」

  「誒——抓著了,我這就來——」墨綰煙高聲應著,離去時卻又憋不住回頭多看了一眼。

  偷瞄時她見那異族打扮的青年仍擺著那副怪異表情,怔怔覷著她胯下駿馬,心中霎時一陣惡寒。

  ——父皇,老哥,她好像遇到死|變|態了!!噮

  小公主想著不受控地皺巴了一張小臉,繼而騎著馬飛速奔至了慕修寧身邊,慕小公爺見她這副急匆匆的樣子,不由閒閒吊了眉梢:「樂綰,你這是被鬼追了嗎?怎麼抓個兔子還著急忙慌的。」

  「呸!你才被鬼追了呢,我這是遇著怪人了。」墨綰煙撇嘴,而後哼唧著將方才所遇的一切說與了少年人聽。

  「聽你的形容,從那人的衣著打扮來看,他應當是個西商人。」慕修寧聽罷思索著伸手搓了搓下巴,「並且還是個出身極高的世家子弟。」

  「估計是那個西商新君哈吾勒江,或者頗得他信任的兄弟臣子罷——剛巧最近明軒在那邊跟他們掰扯割地的問題,那人多半是來談判、交地的。」

  慕小公爺抬指說了個輕描淡寫:「我記得西商在和約上說要割讓給咱們的十座城池裡,也包括與寒澤相鄰的那座小城琸龢。」

  「唔,這樣啊,那怪不得。」小公主聞言煞有介事地點了腦袋,遂輕鬆將之拋諸了腦後。

  兩國|邊|界之上,哈吾勒江痴痴鎖著那兩縷艷色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副將在他身側接連喚了幾次,他才略略收回了目光。噮

  「剛剛在草原上抓兔子的那個姑娘……」青年遲疑著回眸瞥了瞥副將,「你認得她嗎?」

  「回王上,微臣不認得。」副將搖頭,少頃卻又小心翼翼地復開了口,「不過……王上,微臣大概能猜出她的身份。」

  哈吾勒江聞聲猛地亮了眼睛:「哦?那她是什麼人?」

  「若微臣不曾猜錯的話,那姑娘應該是乾平皇帝最為寵愛的樂綰公主。」副將垂眼。

  青年蹙眉:「你確定?」

  「十之八||九。」副將點頭。

  「一則,那姑娘身上穿的是乾平的衣裳,並且做工極為精良,家中必定非富即貴。」副將掰著指頭徐徐分析,「二則,她那會捉兔子的地方,是在寒澤境內,並非乾平。」噮

  「尋常大戶人家的姑娘,可沒本事跨越兩國邊界。」

  「三則,微臣前陣子才聽人說過,乾平的那位小公主,此次跟著慕家的人一同來了北疆。」

  「四則,微臣聽見適才來找她的那人,隱約喊了聲『樂綰』。」

  「所以,那姑娘極有可能就是那位樂綰殿下。」

  「這樣……」哈吾勒江斂著眉眼,若有所思,「好,本王知道了。」

  「對了,你剛才叫本王是要做什麼?」

  「回王上,方才是有令兵傳訊,說北離突然派來了位使者,」副將拱手,「看樣子是想與您合作的。」噮

  青年聞此微愣:「北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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