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九章 沒膽子厭學

  「小雲遲,你說,這樣的日子,咱們還得過多久啊——」

  帝王寢宮,墨景耀倚著床頭望著紗帳,一手百無聊賴地捏著自己肚子上的軟肉——在自己寢宮內偷懶裝了一個多月的病後,他這先前消失了多時的小肚子,這會都又長出來了。【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淮兒那個小兔崽子怕我拿他開涮,一天到晚也不見個人影;樂綰小妮子嫌我這無聊,寧可出宮跟著錦兒摸雞逗狗,也不願意來陪她這可憐的老爹多說兩句話;阿衍和小阿辭他們又都不在京中……」

  「哎呀,小雲遲,再這麼蹲下去,我就要被無聊死了。」閒到長毛了的老皇帝杵著腦袋唉聲嘆氣,一面拿餘光不住地瞟向那正認真背著經書的小道童。

  後者聞言,不情不願地撂下膝上那本比磚頭還要厚上三分的《雲笈七籤》,抬頭定定看了眼榻上那快演不下去了的老頑童,慢吞吞開了口:「還早著呢,陛下。」

  「師娘臨走的時候吩咐過玄霽,他說這場大戲,我們要唱到南安王府那幫人憋不住了『狗急跳牆』才算完。」

  「雖然小童不是很懂南安王急了要跳哪一堵牆,」離雲遲說著皺了皺自己好看的小眉頭,一本正經地伸手搓了搓下巴,「但看現在的情況,估計還要等幾天吧。」

  ——從前他就總聽師父他們說那南安王是什麼「狗玩意兒」,想來這「狗急跳牆」里的「狗」就是指南安王無疑了,但他確實想不大明白,這條「狗」急了會跳到哪裡。

  畢竟「牆」外遍地都是坑,師父他們跑之前早就把網子都設好了,他跳哪都是個透心涼。

  害。

  小道童無聲嘆息一口,想完一圈又低頭重新啃起了那部大頭書,雲璟帝瞅著他那副專注又正經的樣子心覺好笑,忍不住賤兮兮地湊過了一張老臉。

  「小雲遲,你在這勤勤懇懇地背啥呢?」墨景耀眨眨眼,經卷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晃得他腦殼發暈,離雲遲聞聲喉頭哽了一瞬,繼而故作鎮定地翻過張書頁:「沒什麼,只是在背師父走前留下的課業。」

  「喔,這麼說你還挺愛學的。」老皇帝抬臂撓了撓頭,「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可沒這麼愛學。」

  「太傅留的課業,從來都是拖到最後才卡著點做完的,別的時間都拿來上房揭瓦了——有時候做不完還要挨兩頓手心板,蕭老嚴厲起來可不管你是不是天潢貴胄。」

  「其實,玄霽也沒陛下您說得那麼愛學。」小道童聽罷喉頭仿佛哽得更厲害了,「偶爾也會不想背書。」

  「但要學的東西太多了,做徒兒的又不想讓師父失望。」

  「再加上……陛下,您知道上一個不好好聽師父話的厲鬼是什麼下場嗎?」離雲遲認真發問。

  「噫~」雲璟帝咧著嘴將頭搖成了個撥浪鼓,「不知道。」

  「那隻鬼,是去年冬月,師父帶著玄霽出京辦事時遇到的。」小道童單手托腮,慢聲回憶,「當時師父見他身上煞氣重,想商量著度盡他身上的煞氣、送他魂歸地府。」

  「結果那厲鬼不願,非要守在那一片為非作歹,過『逍遙自在』的山大王生活,非但不領師父的情,還出言不遜說要搶了師父的法器,師父一生氣……」

  「然後?」墨景耀緊張兮兮地捏緊小道童衣角。

  「然後他就被師父直接『超度』了。」離雲遲的面色惆悵萬般,邊說邊伸手比劃了兩下,「就,那種『超度』。」

  墳頭都給平了,當場削他丫個魂飛魄散是吧。

  雲璟帝驟然沉默——好,他悟了!

  「所以,陛下,您能懂玄霽為什麼這麼努力了嗎?」小道童眼含熱淚——他這是單純的好學嗎?

  他這分明是為了生存吶!

  雖說師父平日裡對他很是溫柔,他也確乎是很喜歡玄門的這些經書與術法,可他這個年紀的小孩哪有不厭學的?

  十天裡他也有那麼兩天連書都不想翻,但他不敢,他沒膽子。

  他怕他師父一生氣順手就給他度了——他那天天被按著蹲牆角的師娘,就是他最好的前車之鑑。

  「……可憐的崽兒,辛苦你了。」墨景耀打了個哆嗦,少頃抬手搓了搓小道童的發頂,剛才他仔細想了一下,倘若當年的蕭老太傅跟如今的小阿辭一個模樣,那他估計,他也不敢肆意妄為、不做功課。

  ——玩都是一時的,但保住小命卻是長久的,他又不是腦瓜里進了二兩水的憨貨,孰輕孰重,他分得清。

  「不辛苦。」命苦。

  不,命也不敢苦,這是他活……得應該的。

  離雲遲眼淚汪汪,低頭又翻過一頁經卷。

  這種時間,唯有繼續背書才能勉強勒住他腦袋裡愈漸脫韁的思緒,否則想到他屋子裡擺著的、比他還高的那摞經書,他怕他會忍不住哭出聲來。

  還好那些不是都要背的,不然他真該哭了。

  小道童抽抽鼻子,幾息便已然靜下了心神,雲璟帝見狀自是不敢再打擾他,由是顧自摸著肚子數簾幔上的流蘇去了。

  一老一少就這樣在寢宮裡閒待了許久,直到某一刻俞德庸抱著拂塵扣響了房門。

  彼時墨景耀躺得累了,正在地上晃悠悠繞著圈子,他聽見那屋外來人的聲響,忙嗖地一下躥上了床鋪,繼而倚著枕頭作一副半死不活之狀:「何事?」

  「陛下,南安王府的雅側妃來了,說是代王爺來看望您的——還帶了只食盒。」隻身入內的老太監微一垂眼,「裡頭裝著的東西,奴才已經請太醫院的諸位大人們里里外外,細細查探過了。」

  「無毒,也沒放什麼於您龍體有損的玩意兒,但奴才瞧著側妃那樣子,老覺著不大舒服。」

  「她看著眼神閃爍,好似心裡頭有點發虛——」俞德庸小心放輕了聲線,「陛下,您看,這人……您還要見嗎?」

  「見,當然要見。」雲璟帝應聲挑眉,言訖轉頭與那合了經卷的小道童對視一眼,面上緩緩浮了笑,「朕都『病』了這麼多時日了,難得有小輩長心要來探望,自然是要見的。」

  「德庸,你去把人請進來罷。」

  「小雲遲,你先到屏風後頭坐會。」

  「喏。」看清了帝王瞳底笑意的俞德庸心下瞭然,遂頷首斂眸,轉身出了帝王寢殿,離雲遲則在起身時,悄悄塞給雲璟帝一隻寸高瓷瓶。

  「此藥可解世間百毒。」小道童抱著經書偷偷壓低了聲調,「陛下,您先吃一口。」

  「免得他們等下耍什麼陰招。」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