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八章 千瘡百孔

  第八七八章千瘡百孔

  「錦鳶樓那邊,都處理好了嗎?」

  王府書房,墨書遠撥著燈芯隨手翻了頁案上書卷,燒焦了的棉繩爆出噼啪的火星,光色搖曳中映出青年一張看不清神情的臉。【,無錯章節閱讀】

  「回王爺,都處理好了。」探子應聲頷首,少頃微頓了語調,「不過……聽府醫說,雅側妃太過心急,不但私自將那墮子湯中的君藥換成了同類中藥性最烈的那種,還逼著王妃將藥渣也一齊吃下去了。」

  「君藥的藥性太烈,府醫與穩婆去得又不夠及時,王妃小產時血崩傷了根底,往後……往後只怕是再難有孕了。」

  探子話畢便垂頭不敢再看墨書遠的臉色,後者聽罷沉寂了半晌,良久才抬手重新翻了頁書:「眼下都有誰在王妃身前伺候?」

  「韻詩韻書兩位姑娘,另外還有三兩個原本就在錦鳶樓的丫鬟。」探子稍作沉吟,「對了,王爺,柳夫人也過去了,這會應當還沒出來。」

  「若卿做事,一向是細緻穩妥的。」聽見那句「柳夫人」,青年的面色顯然見的放晴了兩分,他伸指捏了捏自己發痛的眉心,眉眼間晃過一線倦色,「好,本王清楚了。」

  「你且下去罷。」

  「喏,屬下告退。」探子斂眉,忙不迭悄聲退出了書房。

  待探子離去,墨書遠盯著桌上那捲翻開的史書怔怔許久,忽的低頭泄出一聲嘆息。

  十八歲那年,他曾親手殺死過他的孩子。

  如今他二十六了,可他的孩子,仍舊死在了他的命令之下。

  「母妃,遠兒好累啊。」青年呢喃著垂下了眼睫,燭火打在他臉上,映出大片的青影,才脫口的話幾乎是轉瞬便消散在了風中,他心下突然生出股說不分明的迷惘。

  他好像已經不記得自己究竟為什麼要去爭那山巔之上的至尊之位了。

  初時好似是為了讓母妃再多注意他一些,後來便漸漸被那無匹的權勢迷花了眼。

  再後來,奪嫡仿佛成了他心底一道除不去的執念,他既不甘於屈居人下又不想見他人過得痛快;可到了現在,他竟已然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麼要去觸碰那奪目又危險的皇權了。

  ——他只知道自己沒得選了,在奪嫡這條路上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他的孩子死了,他的三哥也死了,宋家遠離了京城,侯府又徹底垮了台,相府現今與他綁在同一條草繩之上,他被所有人推著趕著奔向那金雕玉砌的九五之位,他不能退。

  他不能退,一旦退了,等待他的,就會是那見不到底的萬丈深淵。

  墨書遠下意識拉緊了身上的衣衫,陽春三月的夜晚,他竟覺著那風,無端帶出了三分透骨的冷。

  他有點害怕。

  他想他的母妃了,可是母妃似乎從未真正念想過他。

  或者說,當他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幼童的時候,他是曾在母妃臉上瞧見過真心實意的關懷與愛護的,但那樣真摯又濃郁的情感,在某一天便忽然如雲煙消散。

  在那之前……發生過什麼來著?

  青年屈指成拳,用力錘了錘自己的腦袋,可任他將他的手都錘痛了,他也沒能想起那段日子究竟發生過什麼。

  在他的記憶里,十歲前的日子每一日都是那麼的尋常,根本就沒什麼特別的。

  他確信自己不曾變過,也確信自己不曾刻意惹惱過母妃。

  所以,為什麼呢?

  墨書遠痛苦抱頭——他想不明白。

  *

  「府醫呢?開了藥就走了?那藥呢,那幫人可曾把藥好生煎好送過來?」

  「這幫不長眼的混帳!就算這孩子是王爺下令拿掉的,王妃也仍舊是這南安王府的女主人,他們豈敢這般怠慢?」

  「雅側妃?雅側妃再怎麼厲害,那也只是個側妃,他們怎能繞過王妃,只聽雅側妃一人的差遣!」

  「罷了,等著我明兒回稟了王爺,將他們通通打發出去!」

  錦鳶樓,柳若卿摔著廣袖,恨恨唾罵了施雅等人一口,回身時她瞥見榻上那正悠悠轉醒的女人,眸中不受控地閃過些許複雜與糾結。

  ——平心而論,她並不喜歡慕詩嫣這個從前打壓她家小姐,又整日尋三小姐晦氣的驕橫女人。

  但同為女子,她見她以那樣慘烈的方式痛失她心心念念了許久的孩子後,心中又止不住為她感到難過與痛心。

  她沒做過母親,但她記得她娘還在世時的樣子。

  「……王妃,您醒啦。」柳若卿嗓音微啞,垂眸嘆息一口,隨即小心搬來個凳子,坐去了榻邊,「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慕詩嫣聞聲搖頭,抬眼時滿目悵惘:「我沒想到,醒來後最先看到的竟然是你。」

  她知道施雅不會留在這裡,也知道墨書遠不會來看她,她以為她睜眼後先看到的會是韻詩或者韻書……她獨獨沒想到會看見柳若卿。

  「妾身也沒想到,除了妾身,旁人竟都不願來看您。」柳若卿閉目,饒是她自幼在天香樓里長大,面對這般情境,也不由品出了滿腹淒涼。

  「我都習慣了。」慕詩嫣自嘲似的笑了笑,撐著床榻欲要起身,柳若卿見她不像是能使出力的樣子,乾脆扶著她靠上了床頭。

  慕詩嫣轉眸輕聲與她道了句謝。

  「柳姑娘,你看到我的繡繃了嗎?」女人說著抬手比了比,「大概這麼大,上面繡著只虎頭,還沒完工。」

  「若是看到了的話,可以幫我拿過來嗎?」

  「那繡繃在您的妝奩上。」柳若卿微一點頭,「妾身去拿。」

  「有勞,柳姑娘,」慕詩嫣垂眼,「再順便幫我拿把剪刀過來罷。」

  柳若卿詫然瞠目:「王妃?!」

  「放心,我不是要自戕。」慕詩嫣費力地勾了勾唇角,「真的。」

  「……妾會盯著您的。」柳若卿蹙眉,卻到底幫她拿來了她想要的東西。

  被湯藥浸染過的繡線已然徹底變了顏色,柳若卿看著繃子上被藥浸毀了的虎頭,滿目可惜地嘆出口氣:「韻詩姑娘已經盡力用清水和干布巾清理過了。」

  「但那藥漬還是洗不乾淨。」

  「無妨,反正也沒什麼用了。」慕詩嫣笑笑,話畢抄起那隻剪刀,猛一把紮上了手上的繡繃。

  鋒銳的刀尖輕而易舉地穿透了那層絹布,布帛撕裂聲乍響,她攥著剪刀,用力將那隻尚未完工的老虎割成了一道道零散的布條。

  千瘡百孔,支離破碎。

  像她那無辜枉死的孩子。

  也像她冷透而瀕臨瘋魔的心。

  「王妃……」柳若卿擰著眉頭,近乎本能地便想制止她這等瘋癲行徑。

  哪知慕詩嫣毀了那老虎就徹底安靜下來,若非她用力過度的手腕尚且發著抖,柳若卿差點以為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

  「我沒事。」慕詩嫣平靜異常,她擺了擺手,作勢便要趕客,「柳姑娘,我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柳若卿抿唇不語,片刻福身應了句「喏」。

  「對了,王爺喜歡把重要的東西,藏在他書房左側架子的暗格里;王府的帳本,有一部分被放在了管事房中。」

  「王妃?」冷不防聽見這話的柳若卿訝然轉頭,卻見慕詩嫣早已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慕詩嫣開啟了幹掉墨書遠的計劃,並將關鍵信息交給了小柳柳!

  柳姑娘要暗搓搓收集大~量證據辣!

  加上她之前的和馮垣收集的墨書遠在官場的,這倆人一內一外給墨書遠錘死。

  至於為啥慕詩嫣知道這些,其實有些是她不小心看到的,有些是她有意查的。

  離開她媽,她的智商回暖,也會有自保手段了。

  還有,叫柳姑娘不是柳妹妹或者柳夫人,是因為把墨書遠剝離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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