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零二章 烏雲蓋頂

  ……等會,剛剛這崽子說她把教她的那個老繡娘怎麼著了?

  氣、氣犯病了??

  慕惜音捏著繡花小針的指尖不住顫抖,她努力平復了下心緒,許久才勉強定下神來,一時不知該擺出個什麼表情:「……被你氣犯病的,是哪個繡娘?」

  「就是那個之前教阿姐你做女紅、在咱們國公府待了快四十年的老繡娘李嬤子唄。【,無錯章節閱讀】」慕大國師無辜攤手,「不過阿姐你放心,你妹妹我的醫術還是不錯的。」

  「當時我看著她好像是被氣得要犯病,趕忙對著她周身大穴來了兩針,當場就把她的病給治住了,」小姑娘洋洋得意地叉了小腰,「過後我還偷摸給她送了兩副調養用的藥去呢。」

  「只是打那之後,她說什麼都不願再教我做女紅了……再過不久,大漠那頭傳來了噩耗,我心中窩火,便簡答收拾了東西,捧著咱家的軍令虎符,陳詞金鑾殿、領兵出幽山去了。」

  ……這小兔崽子看起來為什麼會這麼得意?

  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猝不及防被小姑娘那得意萬般的樣子,又一次震到了的慕惜音驟然失語,她捏著繡花針躊躇了半晌,到底弱弱壓下了聲調:「那你……以後還是莫要學女紅了。」

  「實在不行的話,回頭阿姐給你提前尋兩個靠譜的繡娘,你湊合著插兩針,做做樣子就行了。」

  「害……這種事,到時候再說吧。」慕惜辭擺手——她這會還是比較想要家裡蹲,或者邊關蹲。

  畢竟狗男人只會影響她排盤設陣的速度,但蹲邊關暴揍那幫不長眼又沒腦子的,會令她身心愉悅。

  慕大國師心下如是暗忖,慕惜音看著自家小妹那不懷好意的表情,便猜出了她心中的大致想法,忍不住偷偷為未來的墨君漓點上了兩根蠟。

  姐妹倆臨窗而坐,一人繡花、一人飲茶地嘮了兩句家常閒話。

  不多時,那先前外出上街的幾個姑娘帶著各式零嘴點心,歡天喜地地回了府,眾人圍在流霞苑內玩鬧了一陣,給慕惜音留下了些吃食菜品,便各自回院拾掇東西去了。

  幾日的時光轉瞬即過,眨眼就已到了那二月初二龍抬頭之時,其間六皇子府與安平侯府果然俱是一片風平浪靜。

  慕惜辭感受著那片詭異的寧靜,心頭卻不由得愈覺凝重起來。

  ——也不知道那祝升究竟是想要派人玩一出毒殺,還是腦袋一熱,直接著人鬧那出刺殺。

  入了席的小姑娘心間不住犯著嘀咕,一面抬首瞄了眼頭頂煞氣盤桓的墨書錦。

  後者覺察到她的目光,不禁咧嘴無聲訕笑一口,繼而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墨君漓的衣角:「我說,七弟。」

  「這慕三小姐方才看我的眼神怎麼怪怪的,你們不會是趁我不備,又往我身上推了什麼要人老命的黑鍋了吧?」

  「怎麼會呢?六哥。」墨君漓應聲撂下手中杯盞,衝著錦衣華服的青年溫婉一笑,「要是推鍋的話,我們指定會提前知會你一聲的。」

  「再者……阿辭剛才看你的眼神哪裡怪了,我怎麼沒注意?」

  「就是很怪啊,」墨書錦說著不受控地打了個寒噤,他下意識地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那種……好像在看那什麼的感覺。」

  墨君漓鎮定非常地含笑接過話茬:「好像在看什麼即將大禍臨頭的人的感覺?」

  「什麼烏雲蓋頂,血光滿面,煞氣纏身?」

  「對對對,就是這種感覺!」墨書錦瘋狂點頭,恨不能將腦袋直接點下來。

  「喔,你說這個啊。」少年勾唇,眉目間藏著的笑意愈發微妙難言,「那確實是說不準。」

  「?你在說什麼?說不準什麼?」墨書錦聞言一驚,之前發熱的腦殼登時便冷了下來,他回想起墨君漓剛剛說的那兩句話,這時間那心一涼便涼透了大半顆。

  他哆嗦了嘴皮,試了幾次才顫巍巍抬起了手,他指著自己擰巴了眉頭,一張臉苦成了薄皮多褶的大餡包子——

  「我,烏雲蓋頂?」

  墨君漓頷首:「是噠。」

  墨書錦兩股戰戰:「血……血光滿面??」

  墨君漓眨眼:「對啊。」

  墨書錦面目猙獰:「還煞氣纏身?」

  墨君漓歪頭:「是這樣,沒錯呀。」

  「我、我……」冷不防聞此噩耗的墨書錦兩眼翻白,腰杆一軟,眼見著就要向後癱倒過去,好在坐在他身側的墨君漓眼疾手快,一把便穩穩薅住了他——

  順帶給他拎成了正襟危坐。

  「矮油~~不要這麼緊張嘛六哥。」少年單手托腮,嬉皮笑臉,「我們早就做好萬全的準備啦~你放心,今兒你肯定是死不了噠~」

  「最多就是倒霉催地挨上兩刀、中個兩劍,炫口劇毒,多流點血……不過,這也算不得什麼要緊事,畢竟從解毒丸到吊命藥,該有的你小弟我都給你帶齊了。」

  「你只管放心的等著挨刀就是~~」

  「只要你還有半口氣,阿辭就一定能給你救回來。」墨君漓壓著嗓子說了個輕描淡寫,墨書錦聽罷只覺自己的拳頭無由來的就是一陣發癢發硬。

  ——什麼叫「放心的等著挨刀」?他根本就不想挨刀好不好!

  ——他他喵的不想吃勞什子的解毒丸、吊命藥,他想活著,正常的活著!

  ——可惡,要不是他打不過慕三小姐也打不過七弟,他非得錘歪了這狗弟弟的腦殼!

  ——嚶嚶嚶,蒼天吶,為什麼要這樣對他,他明明只是個弱小可憐又無辜的紈絝!

  ——嗚嗚,要不然他還是乾脆死了算了,死了正好給這幫孽畜助助興。

  被迫坐正的墨書錦腦內剎那晃了個百轉千回,心頭亦哭了個天崩地裂,他捏著筷子,泄憤似的戳著面前的一盤小炒,眼中的淚花起起伏伏——

  他好想逃啊。

  「所以,這次又是因為什麼。」泄憤後認了命的墨書錦憋著滿目水霧,可憐兮兮地抽了抽鼻子,「老七,你總得讓我做個明白鬼。」

  「害,能是什麼,就是那誰唄。」墨君漓不甚在意地肩頭一聳,「安平侯府,還有南安王府——理由嘛,你懂得。」

  「……那不還是!」還是你們幾個甩給我的黑鍋!

  墨書錦忿忿瞠目,卻見墨君漓望天裝了傻:「啊哈哈。」

  ——該死,他更想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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