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二章 偷聽

  蕭老太傅氣絕的一剎,蕭府後院內一處臨水石塔亦跟著轟然倒塌。【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石塔一塌,蕭府內設著的續命大陣,便也隨之驟然崩成了道道碎片,那被壓在大陣之下、囤積了不知多少個日夜的死氣霎時呼嘯著直衝天際,眨眼散作一片看不見的煙。

  這般異動恰驚擾到了那生來敏感的幼童,認真念誦著經書的離雲遲指尖一抖,倏然抬頭,定定望向了遠處的天空。

  隱約亦有所感的慕惜辭見狀微蹙了眉頭,她抬手摸了摸幼童的發頂,聲線是罕見的溫柔:「怎麼了?」

  「師父。」小道童應聲轉過了腦袋,一面伸手指去了蕭府所在的方向,「方才那裡有好大一股死氣。」

  「有好大一股的死氣在那裡散掉了。」

  「死氣?」慕大國師聞言微怔,隨即循著離雲遲指出的方向抬了抬眼,果然瞅見了那漫天尚未散盡的死氣,心中忽的多了兩分瞭然。

  「想來……這大約是蕭老太傅他終於解脫了吧。」

  「解脫?」冷不防聽見這詞彙的小道童懵懵懂懂,「師父,人死了,為什麼會是『解脫』?」

  「因為……對有些人而言,與其整日人不人、鬼不鬼又背負著滿身罪責的活著,倒不如死了來得輕鬆痛快呀。」小姑娘彎眼笑笑,「但是這樣的人永遠只是少數。」

  「大部分人,倒也不會遭受這樣的劫難……好了,小雲遲,這經書你等會再念吧,你先替為師跑個腿兒,後頭把你師娘找來。」

  「眼下蕭老太傅既過身了,於情於理,我們都該過去弔唁他一下。」

  *

  蕭珏出殯那日,前來蕭府弔唁老太傅之人,近乎囊括了大半個朝堂。

  一身素衣麻服的蕭妙童紅著眼眶在前院忙忙碌碌,她的淚早在幾日前便已流得盡了。

  ——她這會看著往來間或著了白衣、或攜著香燭紙錢,趕來給她祖父上上最後一炷香的各家賓客,再看著那跪在老人靈前、年逾花甲卻仍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國子監祭酒,心下竟是無端想笑。

  ——看吶,她祖父死後,趕著前來給他送行的、趕著前來替他哭靈的,都是些外人。

  而此刻最該出現在祖父靈前,給他披麻戴孝的她的爹娘姑母,這會子卻是渾然不見蹤影。

  多可笑。

  這多可笑。

  蕭妙童冷冷牽了唇角,她瞅著面前的一切,只覺這一切都可悲而又荒唐。

  連日來的勞累,令她的耐心早已被消耗得瀕臨殆盡。

  她想起她祖父仙逝那日,她那被府上家丁們自天香樓里請出來、回家時仍衣衫不整的父親,想起她那藉故跑回娘家、至今尚未回來的娘親,和她那因不願見人而整整七日閉門不出的姑母……

  她腹中壓制的那股火氣,忽的便衝上了她的喉頭,灼得她喉嚨發痛,胸口發悶。

  「善思,我爹呢?」安排好手頭活計、陡然繃緊了面容的少女沉聲發問,「今兒是祖父出靈之日,他這新一任的一家之主,就算不願長時間跪在祖父靈前,也理應出面招待招待賓客。」

  「這麼大個蕭府,他們總不能把府中的所有活,都推給我一個人干吧?」

  「回小姐……老爺眼下就在後院,少爺剛才過去尋他了,只是到現在還不曾回來。」善思斂眸,「小姐,可要奴婢再去替您請一請他?」

  「不必了,你是請不動他的,我自己去便是,你替我在這招待會客人,我去去就回。」蕭妙童擺手,話畢兩手一端,大步向著那後院行去了。

  下人們這會大多在前院各處忙活著,後院便一時空寂無人。

  蕭妙童轉眸瞥見水池邊塌了的那座矮石塔,心頭無由來地發了陣堵。

  這塔是在她祖父咽氣那日塌下去的,也不知偶然,還是它亦在為她祖父的死而感到痛心。

  少女擰著眉頭胡思亂想,神遊間她父親常日住著的風竹院已然近在眼前。

  她輕手推開那扇虛掩著的大門,裙擺一提,悄聲跨過了門檻。

  她原想入了院便直接奔去屋內,乾脆利落地把她那混帳老子硬生生拖去前院主事,孰料當她真正入院並聽見那屋中隱約傳來的、她爹和她兄長的交談之聲時,她卻忽然轉變了主意。

  ——她不想就這樣把她爹揪出去了,她想聽聽她爹與她這好哥哥,這時間究竟再商量些什麼!

  蕭妙童如是想著,一面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耳朵貼上了窗欞。

  屋內二人的交談聲剎那入耳,蕭妙童禁不住緊緊蹙了雙眉,蕭弘澤一貫輕縱放蕩的聲線而今難得多了幾分凝重沉穩,可她父親的音調,卻似是比往日還要更輕挑一些。

  「我說老爹,前院那麼多人趕過來給爺爺送行,您老這是真不準備出去露個面、說兩句話呀?」蕭弘澤看著那癱在榻上、連動都懶得動上一下的自家老子滿面無奈,「——您這是不是有點不像話?」

  「這有什麼像話不像話的。」擺弄著把件的蕭元德頭也不抬,「他們是來弔唁你爺爺的,又不是來弔唁你老子我。」

  「我出不出面有什麼影響嗎?」

  「再說,你爹我是個什麼德行,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蕭元德道,就手將那把件往桌子上一扔,收手抱了頭,「我跟那幫人本也沒什麼話說,萬一那句話說得不對勁了,不但得罪了賓客,還要惹你妹妹發火。」

  「那丫頭的嘴巴,近來是越發毒了——我可不想被她再劈頭蓋臉地臭罵一頓。」

  「再說,左右她又不是忙活不過來了,且讓她先忙著去吧。」

  「不是,您以為您不去就能逃得了罵啊?」蕭弘澤聞言腦袋一大,險些當場衝上去錘他老子,「您這樣,她才更想罵您好不好!」

  ——而且他爹這鬧得連他也想罵他兩句了!

  蕭弘澤扁著嘴巴嘀嘀咕咕,片刻後飄著眼神轉移了話題:「不過話說回來,老爹,那件事……您真不準備告訴我妹一下嗎?」

  蕭元德聞聲支了支腦袋:「哪件?」

  「……就關於我爺爺那件。」蕭弘澤說著扯了扯唇角,「就十四年前,您和我姑姑他們商量著給我爺爺找人續命那件。」

  蕭元德聽罷茫然瞠目:「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用耳朵聽到的唄。」蕭弘澤擰眉,「我說爹,我當時都快八歲了,早就記事了好嗎?這分明是你們幾個討論起來一點不記得避人,這會還好意思問我從哪知道的。」

  「等會,您別跟我打岔,您先說,這事您準不準備告訴童童?」

  ------題外話------

  昨天哭得腦袋疼沒睡好。

  今天不舒服,一更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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