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絕交了,告辭
「那他的確是真夠黑的。��慕惜辭笑著彎了眼,話至此處,她心頭那股子憋悶難受之意早便散了——墨君漓說得沒錯,他們這輩子還是有時間的。
他們還有大把的時間,能做足夠充足的準備,去避開前生那諸多的遺憾。
再說,他們已經救下了盧子修、又撮合了阿姐和世子不是?
這是個絕妙的開端,也是個極好的兆頭,只要他們能維持住了這個趨勢,想來此世,定能得一個圓滿。
小姑娘慢慢託了腮,一動不動地攫緊了夜幕上的星辰。
今兒霜月近圓,天上的星子不多,可那一味天任卻格外奪目。
——天任入艮,宜安邦教化,利四時征戰,百事咸宜。
果然是個好兆頭。
慕惜辭斂眸輕笑一聲,墨君漓則起身點了點她的發頂。
小姑娘茫然地抬了眼,便見少年一本正經地揚了眉梢:「國師大人,夜色已深,你該回房安寢去了。」
「我算是發現了,」聽聞此話的慕大國師怔了一瞬,隨即淺淺勾了唇角,「你這老傢伙,上來一陣,比靈琴都能嘮叨。」
「唔,許是因為年紀大了罷。」墨君漓渾不在意地聳聳肩,「上歲數的人,總是會克制不住地多念叨幾句。」
「好了,你快回去吧,仔細覺睡的不夠,長不高。」少年面無表情,一句話便扎透了小姑娘的心臟,「到時就只能當一輩子的小蘿蔔頭了。」
「還是連我胸口都不到的小矮砸。」
?你再罵?
慕惜辭膝蓋一痛,脆弱且幼小的心靈即刻被人紮成了篩子,她鼓了小臉,氣哼哼地瞪了墨君漓一眼,二話不說,悶頭翻下了房檐。
而後「砰——」地一聲扔上了窗。
「你才長不高呢,」那雕了花、糊了細紗的木窗後傳來小姑娘竭力克制的聲線,「絕交了,告辭!」
「絕吧,沒事。」墨君漓咧嘴一笑,立在牆頭,衝著那紗窗做了個鬼臉,「只要我不跟你絕交就行。」
「國師大人,好夢。」
屋中人不曾回話,他只見那窗縫裡陡然鑽出來片兩寸寬窄的朱黃紙角,他盯著那東西細細辨認了許久,衣擺一撩,轉了身,拔腿便跑。
好傢夥,老黃符——小國師惱了,他若再不走,她就要拿符拍死他了!
墨君漓運足了輕功,一口氣躥出了數里,直到他趕回了自己府內,方才心有餘悸地抬手撫了撫胸口。
差點就把這條小命給浪沒了。
少年拍著胸前的衣襟,指尖不經意觸到那幾張被絲帕重重包裹了的銀票。
他回想起小姑娘惱羞成怒、一言不發跳下房頂的樣子,忽的失笑出了聲。
他今日的心情極好,那笑亦很快從輕笑變作大笑。
今晚無須站崗守夜、難能上榻安眠的燕川被那笑生生打擾了一床清夢,睜開眼時,滿目儘是迷惘之色。
「嘖,又瘋了一個。」燕川打著哈欠,不情不願地起身鎖了窗,順帶將那段略顯瘮人的笑關在了屋外。
*
長樂二十五年,五月初二。
小姑娘推了窗,帶著股別樣溫涼的夏風,即刻便撲上了她的眼睫。
她眯了眼,靜靜望了望院中那株開得如冬日鴻雪的素色白梨,兩年多的光陰下去,這梨花倒是生得愈發旺了。
就是可惜,還結不出果子。
慕惜辭癟了癟嘴,這兩年的杏子她已吃得多少有些膩了,如今改換了口味,倒想嘗一嘗自家種出的桃李。
奈何那幾棵花樹的年歲尚小,即便偶得鮮果,也是又小又澀,渾然入不得口。
早知道這樣,當初她就讓二哥多弄幾棵果樹來了。
慕大國師幽幽嘆息一口,慢條斯理地整理了衣袖,今夏的熱氣來得格外晚些,眼下分明已是五月盛夏,她院中的梨花,卻仍舊在那不緊不慢地開。
她落了座,提筆緩緩寫就兩張硃砂黃符,她待那紙上的赤色干透,隨手將之收進了書桌上的錦盒中。
那裡裝著滿滿一盒子的各式符籙,都是她近年來閒暇時所寫,一點點攢下的。
畢竟這符籙不比尋常法訣,縱然依她的道行,亦不好在一日內繪製出太多。
為防不時之需,她索性便抓緊了空閒,時常寫上兩筆,多攢一些,也省的事到臨頭,手忙腳亂。
何況,她囤下的這些東西,很快便能派上用場了。
小姑娘想著垂下了眉眼,順勢抽出錦盒下壓著的一冊線訂簿子,這是她從凝露那裡搶來的帳本胚子,淨皮金花羅紋宣的紙頁細膩柔軟,質感極好。
她將它從凝露手中摳出來的時候,那小丫頭還心疼得直皺了小臉呢。
慕大國師閒閒想著,一面翻開了簿中冊頁。
密而不亂的小字霎時躍入了她的眼帘,她抬了手,指尖自上往下、從右到左地一列列尋去,直到瞅見了那行她要找的「長樂二十五年」。
她擔憂重生的時日久了,有關前生的記憶會被她漸漸忘卻,於是提早將她知曉的、那十八年內會發生的大事一一做了記錄,唯恐遺漏了誰的命劫。
「長樂二十五年,北疆大寒,仲春三月,鵝雪不絕;至五月,凍土不蘇,渾無綠意,萬籟不生。」
「乾平邊關十六城有京中支糧援炭,尚不致災。」
「盡北,寒澤小國則無所援。」
「及夏末,寒澤餘糧已盡,又逢其主崩逝,新君登臨,入秋九月,乃犯乾平。」
「初,乾平無有所防,邊城守軍亦無良將,連失四城;十月,上遣國公率兵一萬,趕赴邊城。」
「十一月攻城,歲初復土,次年六月,乃破寒澤,言和。」
「上授國公為使,與寒澤新君細論言和之事;七月,國公受命攜寒澤來使歸京,於其途,橫遭敵襲,命殞。」
於其途,橫遭敵襲,命殞。
小姑娘的目光驟然一顫,她死死地盯緊了那行小字,良久後,方才緩緩嘆出口氣來。
是了,爹爹的命劫,就在此時了。
慕惜辭閉目,手指無意識蜷縮成拳,兩年來這命劫已然被她推衍過數次,當是十拿九穩、近乎萬無一失。
可縱使這般,當那受劫的時日漸漸逼近,她仍會不住地心神發慌——
? ?今天的墨慫慫也是求生欲滿滿呢!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