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破陣

  由昏黃的燈帶照亮的密室里,整整二百三十八個孩童齊齊躺倒在一個血色的法陣之上,整間密室里,只有一個在看到警察後驚嚇得不知動彈的護士站在其中,畫面甚是詭異。

  「雙手抱頭,靠牆蹲下!」

  護士被一名警員堵在牆角,其餘警員沒有得到命令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隊長來之前答應過靜芸,找到孩子們之後要讓她先破陣,不然孩子們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雖然他們並不信這些什麼玄學的東西,但是,地下賭場和孩子們的位置都是靜芸說的,而且他們也不想因為自己,有一絲一毫傷害孩子們的可能性。

  只見靜芸與朏朏耳語兩句,隨後走到了法陣的中央,剛打算從袖中取出破陣的符咒,黃粱便突然在押解他的警員手下激動了起來。

  「你是破不了這個陣法的!那個道人是半神之軀,千里之外都能洞悉這裡發生的一切,你要是敢動這個陣法,他一定會讓你自食惡果的!」

  「是嗎?」

  她可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修道者已達半神之軀。

  這世界的真神早已全部湮滅了,唯有他們最後吐出的一口真氣留存千年,如今靈氣日漸稀薄,便再沒有人能繼承那些神祇的衣缽。

  而且,與眼前情狀相比,到底什麼才是惡果呢……

  「昭昭。」

  朏朏的動作很快,待走回靜芸身邊時,手中已有了一大把頭髮,都是從那些孩子的頭髮上分別割下一縷組成的。

  靜芸抬手接過,輕聲對朏朏道謝,最後回應了黃粱的話。

  「那我現在就讓他自食惡果吧。」

  話音落罷,靜芸便從袖中取出了一張用墨筆寫了咒文的綠色符紙,捏訣念咒。

  「東尋青龍銜日,南尋朱雀折桂,西尋白虎引風,北尋玄武摘星,四方天地八卦,萬物皆有所歸。」

  「胎光不滅,爽靈不散,幽精聚氣,聚氣化形。」

  「屍狗醒神,伏矢清明,雀陰凝聚,吞賊排異,非毒驅惡,除穢內外,臭肺吐納,生氣綿長。」

  「方圓千里花岩地,遍地生魂皆來聚。」

  「八方土地,聽我號令,引其生魂,得回肉身。」

  「生魂速來!」

  咒文念罷,靜芸手中的那些屬於孩童的頭髮皆化為銀絲,穿過頭頂的天花板,四散飛去。

  雖然其他人目前都看不到靜芸念動《拾遺聚魂咒》尋找散落在四處生魂的成果,但看著靜芸手中的一張符紙瞬間變成八張,眨眼間便飛離了密室,就感覺是很厲害的樣子。

  而靜芸的靈力很強,聚魂的速度也很快,那些四散的銀絲很快就又陸陸續續地從通道入口飛了回來,末端還纏繞著屬於它們本體生魂所化成蟋蟀的身體。

  蟋蟀是實體化的,而且正是從警員們的頭頂飛過,叫人想看不見都難。

  「235……236、237……238!昭昭!齊了!」

  站在陣外,一邊數著被牽引回來的生魂,一邊時刻為靜芸護法的朏朏,對站在陣眼中的靜芸遙遙喊了一聲,便見靜芸輕輕應下,在收回《聚魂符》的同時,取出了一張用硃筆繪製咒文的黑色符紙。

  「變化萬象,回歸本真。神明清靈,心神合一。邪氣退散,護其肉身。流年轉換,福祉歸根。」

  「破陣!」

  靜芸猛然睜眼,將黑色符紙拍於地面,金色的流光自黑色符紙上的符文向周邊散去,連帶著血色的陣法都散發出了一陣金光。

  金光明亮,在填滿整個血色法陣的剎那變得格外閃耀,引得看著這一畫面的人們都不禁下意識地閉起了眼睛。

  待到他們終於適應眼前光亮後再次睜開雙眼,地上的血色法陣沒有了,那二百三十八隻由孩童生魂幻化而成的蟋蟀也不見了。

  黃粱見狀,立即就瘋了一般要去撕咬抓打靜芸,只是一直被盡職盡責的警員押解著,最終沒能得逞。

  「你這是助紂為虐!」

  「沒文化!這叫伸張正義,扶善懲惡!」

  連本大爺都知道呢!

  千萬年來從不主動學習的朏朏,難得聽到有文化程度比自己還低的,一時間,「嘖」聲連連。

  「就你這文憑、這學識、這智商,你不被抓,誰被抓?」

  朏朏跳到黃粱面前嘚瑟,而看著拍在地上的黑色符紙因完成了使命被離火焚燒殆盡,靜芸終於緩緩站起身,順手理了理道袍。

  「好了,他們的生魂已經回歸本位,軀殼上的傷痕也很快會癒合,等他們的親生父母來到他們身邊時,他們就會醒了,而他們由生魂所經歷過的一切,最後都只會被當做是一場夢。」

  「快帶他們回警局去吧,聯繫他們的家長,來帶他們回家。」

  問為什麼不直接叫家長來這裡接孩子?

  拐賣他們孩子的人販子就在眼前,孩子已經沒事了,那就沒人能保證,那些悲傷憤怒到了極點的家長不會對那些人販子出手。

  的確,被打死也是那些人販子活該,但是濫用私刑是不行的,無意間製造混亂也是不可以的。

  畢竟現狀是他們的警員少於犯罪分子,這次的行動也並未對大眾宣告,現場一旦混亂起來,叫這些犯罪分子跑了,或者有其他作奸犯科的人混進來做壞事,比如再次抱走只有親生父母來了才會甦醒的孩子,那可就麻煩了。

  所以,在孩子和犯罪分子都沒辦法一起回到警局的抉擇里,最好的選擇,還是先把孩子送回警局。

  至於怕不怕在帶孩子們離開時,那些犯罪分子跑了——

  他們雖然人手不夠,但是帶的「銀手鐲」夠,兩個人戴一副的話,都還能有富裕的,再加上犯罪分子的老闆都已經被抓了,犯罪分子是想跑不能跑,跑了也沒用了。

  所以,不怕他們不乖乖在原地繼續蹲著。

  當然,這兩個問題,對於道行高深,靈力強盛的靜芸來說也不算是問題,她也的確是可以開一個縮地千里,同時把所有人都轉移回警局。

  但是,玄門的規矩是不能擅自插手世間事,她已經幫忙找到並解救了孩子們,開大型法陣送孩子們回家這一點,已經不是她的責任範疇了,她也不能再插手了。

  再插手,她可是會受到天罰的,即使不是修為受損,也是壽命減少。

  既然一切都沒到無可挽回的地步,那這得不償失的事情,她不會去做的。

  而這一次行動的隊長一聽靜芸發話,立即帶著警員上前。

  女警一人抱著一個,男警有的背著、有的抱著,還有力氣大的,前面抱著一個,後面背著一個。

  但這裡的孩子太多了,還是遠遠不夠的。

  從靜芸處得知最多消息的隊長從最開始也知道孩子實在是太多了,遠遠多過了公安局裡的警員,所以在出發前就搖了人。

  算算時間——現在花岩市公安局管轄之下,所有派出所的警員都應該趕到了。

  靜芸站在密室的角落,默默看著密室里人來人往,將昏迷的孩子們一個又一個地抱走,打算等孩子們都被帶離這地下賭場後再和朏朏離開。

  結果,那黃粱找著機會就往靜芸身邊躥,被雖然在自娛自樂,卻一直注意著靜芸處狀況的朏朏一腳踹飛。

  「喂!你神經病啊!沒文化也就算了,『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這種俗語都不知道嗎?自己幹壞事兒,動我家昭昭幹什麼?!找死啊!」

  被踹倒了的黃粱居然哭了,趴在地上,被警員拽著也賴在地上不起來。

  「我的金子……嗚嗚嗚嗚嗚……我的錢啊——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嗚嗚嗚嗚嗚……」

  他好像是在哭自己的錢,又好像不是……

  朏朏看出來了,但是猜了半天,只能想到黃粱是因為被自己揍了,他覺得沒面子所以在裝。

  越想,朏朏越覺得自己猜得有道理,於是面露驚異。

  他沒想到這麼個大男人、大壞蛋,居然會只因為被自己踹一腳就哭成這樣的,懵了許久,最終蹲下身,拿手指戳了戳黃粱。

  「歪,你是不是男人啊?從小到大沒打過群架啊?不就是被踹了一腳麼,至於哭成這樣嘛?!」

  想他朏大爺,可是打遍林間無敵手啊!在奪得這個榮譽前,他挨的打也不少,可都沒這麼哭過。

  這麼哭……真的不像個男人!

  朏朏嫌棄地皺了皺鼻子,而黃粱聞言,在哭的時候抽空瞪了嫌棄自己的朏朏一眼,然後繼續趴在地上哭自己的錢。

  靜芸也是看出了黃粱好像不是在哭自己的錢,想了想,最終走上前去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