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滄浪房間的桃夭,剛走到連通前院與後院的長廊拐角,就差點被南枝給嚇一跳。
「你坐這兒幹嘛!昭昭呢?」
「昭昭當然是在修行。」
坐在美人靠上的南枝站起身,與桃夭一邊往後院走,一邊詢問桃夭:「怎麼樣?引誘失敗了?」
「失敗了——」
雖然「引誘鶴時眠,令其移情別戀了斷與靜芸姻緣」的計劃失敗了,但桃夭微含失落的表情中,大多還是高興的。
「他倒是真心待昭昭的,可惜,有緣無分。」
「一段孽緣罷了,不可惜,昭昭渡劫失敗才是最可惜的。」
對於鶴時眠的出現,南枝並不似桃夭那般多愁善感,也不似桃夭那般有諸多想法,注意力只在靜芸一人身上。
「不過,既然他待昭昭真心,何不反過來利用他呢,讓這個劫變成一個助力,自己助昭昭渡劫。」
聽著南枝這話,桃夭想都沒想就輕笑出了聲,隨即變成了大笑。
兩人停在廊上,南枝平靜地看著桃夭那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翻,最後抬手,用指尖擦去眼角溢出一滴淚的模樣。
「怎麼助?他們倆註定是要與昭昭糾纏在一起的!」
「情絲綁定,緣定三生,相遇之後不是良緣就是孽緣!」
「他們倆要是想開了,讓昭昭做個委託,了卻這段緣後移情別戀不再纏著昭昭,都算是上策了!」
桃夭的話語突然停頓了一瞬,好像是情緒平穩了,但臉頰兩邊浮現出的粉色微光所構成的片片花瓣,昭示著事實並非如此。
「下策……你覺得,他們會自殺嗎?」
「有錢、有權、有勢,他們好端端的怎麼可能為了昭昭自殺呢?!」
「人類,特別是男人,都是自私的——南枝。」
「桃夭。」
看著花瓣漸漸鋪滿桃夭的整張臉頰,南枝知道桃夭的情緒已經完全失控,就在到達崩潰的邊緣了,立即眉頭微皺緊急呼喚一聲,但試圖喚回桃夭的思緒也已經晚了。
「他們,不可能為了別人的利益,而割讓自己的利益的!」
「最多最多,也只是為了家人,而我們昭昭和他什麼關係啊?什麼關係都沒有!他憑什麼,讓出自己的命呢?」
「那直接讓他被殺掉好了。」
南枝的一句話,瞬間喚回了桃夭即將崩潰的神智,臉頰上的花瓣迅速消退,等恢復如初後,桃夭趕緊拉著南枝走到了拐角無人處。
「你胡說什麼!我們不能造殺孽的!」
「你忘了?我們答應了小昭昭,要永遠陪著她的!」
「造了殺孽……昭昭就不得不殺了我們,她會傷心死的!」
「是你忘了。」
南枝將自己那被桃夭緊捏在手中的手腕抽出,微微活動了一番,「這是天道定下的姻緣,我們根本無法阻止他們遇見。」
此言一出,桃夭立即又要炸了,但是開口速度沒有南枝捂她嘴的速度快。
「就像現在,昭昭搬到了這座古宅里的消息,根本沒什麼人知道,不然白家早就找過來了,可他現在卻在宅子裡。」
「既然他這麼想留下,一舉一動都受我們的監視,那我們讓他做什麼,他不就會做什麼?」
「我們就讓他留下,但無法接近昭昭,若有需要,就讓他上。」
「我們不能插手去擺平白家,難道他背後的勢力,還擺不平白家嗎?」
「既然在凡塵,那就用凡塵的方法,既然昭昭不讓,那我們就偷偷地干,天道有張良計,我們就做過牆梯。」
「最小都是幾百歲的妖精了,還怕他一介凡人不成。」
怕桃夭插嘴,南枝一直將桃夭的嘴捂到自己說完為止,而嘴巴終於得到自由的桃夭,果然在南枝鬆手的第一時間開始了吐槽。
不過,因為被南枝那句「那直接讓他被殺掉好了」嚇唬過,所以桃夭吐槽的聲音很低。
「那誰知道會怎麼樣呢……」
「什麼?」
「啊!我說南枝你說得對!」
桃夭抬手抱住了南枝的胳膊,笑意盈盈地將南枝帶出拐角,同時又轉移了話題,問南枝接下來具體打算怎麼做。
姐妹兩個走遠了,而幻化成白貓形態,趴在靜芸腿上,於正廳陪著靜芸修行的朏朏動了動耳朵,在心中輕哼,覺得南枝與桃夭都想得太簡單了。
這可是人啊!而且是元神分裂出的兩個人。
本來,只要是人就不怎麼好操縱了,現在一下分裂出兩個,另一個只要想,還能悉知另一個的動向,怎麼可能就任他們擺布呢?
還不如直接……
「來了就進來吧。」
剛想伸出爪子的朏朏被嚇得一哆嗦,立即欲蓋彌彰地舔起了自己的小肉墊,假裝自己剛剛什麼都沒想。
知道鶴時眠已經來了的靜芸睜開眼眸,先垂眸看向了在自己腿上舔爪爪的朏朏,微微用力撓了撓朏朏的後脖頸。
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呢!
即使鶴時眠是半個元神,那也是從人身上強行分裂出來的元神。
本來就已經很可憐了,又怎麼能再落井下石呢。
更何況,眾生平等,鶴時眠又什麼都沒做錯,甚至還幫過不少人,是善良的,如果不是被惡道強行分裂了元神,應該在幸福快樂之中長大才對!
她怎麼能,為了自己修道而殺了他呢。
就為了成仙成神之後能救更多的人?
她若連一個人都救不了,又何談救蒼生。
以殺渡劫,又與那些強盜土匪以殺獲得財富地位有什麼區別呢?
為了成仙而造殺孽,只怕是為成魔吧。
不可以這樣的。
靜芸將朏朏好生搓圓捏扁了一番,引得朏朏翻肚皮討饒了,才抬眸看向緩緩走進正廳的鶴時眠。
「等雨停了,你就回家去吧。」
「不要!」
一聽靜芸這麼直接地就要趕自己走,對於桃夭的話最終決定一切不變的鶴時眠立即激動地出言否決。
不過,否決完就發現自己情緒太過激動的鶴時眠,又立即降低了分貝,微微低垂了頭。
「我……我是逃出來的……我真的無處可去了……」
「鶴時羨他……他發現了我違背了他的意思,參加了綜藝,所以,想把我永遠鎖在地下室里……」
「昭昭,求你讓我留下來……」
「我知道你現在每天都很忙!每天都要處理玄門和九州官方的事情!我不會打擾你的……」
「我什麼都會做的!哪怕是掃地、燒水、做飯……只要你可以讓我留下來!」
「你知道的,這些我都會做的!」
「我、我以後都會聽你的話,不會再像在齊家村時那樣,明知道有危險,還不聽你的話,不顧自身安危去冒險了……」
「求求你了……」
聽著鶴時眠祈求的話語,看著鶴時眠微微低垂了腦袋又可憐兮兮的話語,再配著屋外這樣傾盆的大雨。
靜芸好像又看到了與鶴時眠的初見,以及在齊家村時,鶴時眠坐在小木屋外台階上等她回去的那個夜晚……
而剛因為被靜芸撓了後脖頸而覺得又癢又舒服的朏朏,最受不了除自己以外還有對靜芸扮可憐的了。
現在見鶴時眠這紅了眼眶泫然欲泣的模樣,同時感受著靜芸似乎有點心軟了,心中瞬間警鈴大作,立即哼笑出聲。
「求我家昭昭的人可多了呢!有本事你真哭呀!真哭了就讓你留下!」
認定了只有半個元神且附身於槐木之中的鶴時眠,即使長成了人形,且還和正常人大差不差,但依然哭不出淚水的朏朏,用鶴時眠不可能達成的事情挑釁鶴時眠。
靜芸聞聲低頭看向了朏朏那驕傲揚起的毛茸茸大腦袋,不禁又撓起了朏朏的後脖頸,叫朏朏老實些。
怎麼能說這話呢!他要是真的哭出……
「啪嗒」一聲,水滴重重砸在金磚上的聲音,立即引起了靜芸及朏朏的注意,再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了鶴時眠眼角那溢出又滑落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