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回了房間就沒有出來。

  手裡始終捏著老大爺送給他的紅色戲子小泥人兒。

  越看越喜歡。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他站在窗邊看了半晌。

  中午的時候，陳老師過來了。

  聽著腳步有點沉重，說話也沒敢靠太近。

  似乎他是把同學們的話聽進了心裡。

  周渡變的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從到了這裡之後。

  難不成他真的不是他了？

  「周渡，你怎麼不下去吃飯？」

  周渡回頭，微微一笑。

  「我不餓。」

  陳老師思量片刻，

  「你本來身體就不好，不吃飯怎麼行？」

  「走，下去吃點兒。」

  他壯著膽子想要拉他下去。

  周渡只好把泥人兒揣進了兜里。

  「好吧。」

  到樓下餐廳，在場的同學看到他之後，吃飯的聲音都神奇的消失了。

  陳老師帶著周渡去了自己那桌。

  但離得並不遠，他們說話那邊也能聽見。

  就在吃飯的時候，陳老師忽然開口。

  「周渡，你這兩天自己逛，有沒有遇上什麼特別的人？」

  看似是無意的閒聊。

  實則是有心的試探。

  周圍同學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因為，他們心裡隱隱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周渡已經不是周渡。

  從前的周渡，他們說什麼，他從來都不反駁。

  整整三年，他就像是一個傾聽世俗雜音的垃圾桶。

  任何的話，到他耳邊都激不起一點水花。

  只不過，

  他裝進去的是自己的流言蜚語，是同學對他指指點點，是生活中的惡意揣測。

  周渡戳著碗裡的米飯，心裡忽然萌生出一種報復的想法。

  他說，

  「老師，我確實遇到一個奇怪的人。」

  陳老師餘光一掃，那邊的同學果然在看著。

  他心裡也在打鼓，周渡到底還是不是周渡。

  他問，

  「什麼樣的人？」

  周渡說，

  「我在那座鬧鬼的戲樓下，遇見了一個老大爺，他跟我說這座戲樓的主人唱戲最好聽。」

  陳老師頭皮發麻。

  孩子，你到底是誰？

  「是嗎？」

  周渡點頭。

  「是啊。」

  「老大爺後來又說，戲樓的主人唱的好卻從來不唱。」

  「老師，你知道為什麼嗎？」

  陳老師搖頭。

  「不知道。」

  「為什麼？」

  或許他跟周渡一樣，心裡也有疑問。

  唱的最好，從來不唱，怎麼知道好不好聽。

  前言不搭後語。

  周渡抬頭。

  「老大爺說是因為他沒聽見。」

  有一桌同學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網友：汗流浹背了吧。

  陳老師瞬間汗毛豎起。

  幾百年的殘破戲樓，知道那裡唱的最好的是樓主，又說他從來不唱。

  究其原因，竟然是因為他沒聽見。

  那老大爺絕對不是人。

  八成是死了幾百年的鬼。

  周渡到底是不是人？

  見陳老師發呆，周渡叫了他一聲。

  陳老師回過神來。

  「啊，你說，你說。」

  周渡又接著說，

  「老大爺說，戲樓里死了不少的人。」

  「又告訴我，說誰拿了那戲樓主人的東西，是要——用命還的。」

  網友：說的好，此處應該有掌聲。

  拾荒忘川河：【你應該再拉長一點聲調會更好一點】

  躺平組人員：【不用，他說話都喘】

  暴打檸檬汁：【要這樣，是——要——用——命——還——的！】

  小竹：【他們都以為你是鬼，你的老師已經開始試探你】

  這個夏天：【你直接站起來告訴他們，再敢嚼舌根子，半夜就去拔了他們的舌頭】

  失約：【按著你的語速來說，保准他們今晚的噩夢素材必然能夠快速生成】

  裹住心裡的光：【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以為你是鬼，有可能就夢見你是鬼】

  陳老師：！！！

  他也分不清了。

  分不清眼前的這個到底還是不是他的學生。

  「好了好了，先吃飯，先吃飯。」

  陳老師笑的有些牽強。

  周渡低下頭吃飯。

  周圍的同學陸陸續續的離開。

  安靜極了。

  他的周圍從來就沒有這麼安靜過。

  說他不懷好意的那個男生，在上樓的時候，忽然從樓梯滾了下來。

  聽到聲音，周渡抬頭，正好與他看過來的目光對視。

  陳老師放下碗筷走了過去。

  「怎麼回事兒？」

  旁邊的同學回道。

  「就是踩空了。」

  「嘴巴磕破一點皮，沒事兒。」

  說話間，周渡已經收回了目光，繼續吃飯。

  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詭異的。

  「後來我就沒有再下樓。」

  「不過，聽酒店的工作人員說，有幾個同學在午飯後集體發燒了。」

  「工作人員，還問我有沒有發燒。」

  「我說，沒有。」

  網友：報應！

  沒煩惱：【我愛看】

  真話和笑話：【這個系列多來點】

  逗逗：【既然是集體發燒，多半是嚇得】

  看到網友的評論，周渡點了點頭。

  「是。」

  「所以，老師後來和酒店的管理人員請教，想找個附近驅鬼的師父看看。」

  網友：有沒有可能，你老師是想給你看。

  芥末糖：【不，你老師想驅的就是你】

  平安順遂會發財：【一定是，他懷疑你是鬼了】

  周渡：？

  不，不能吧。

  他不反駁，是因為他懶得搭理他們，本來說話就浪費他的呼吸。

  他這次反駁，是因為他想反駁。

  僅此而已。

  如果讓他的老師產生了什麼誤會，那真是太巧了。

  他承認，在餐廳吃飯的時候，他就是故意的。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是，他就是故意說的。

  這些人煩死了，長嘴不去唱戲，總是說他怎樣怎樣。

  他是他，他怎樣，跟他們有半毛錢關係？

  不管自己，管別人？

  有病吧。

  這些話，他老早就想說出來了。

  但是，因為氣息的問題。

  他說出來的效果，跟心裡想的百分之百不一樣。

  就像是，一個是賣家秀，一個是買家秀。

  周渡：哎……

  祁慕白「嗯」了一聲。

  似乎是在贊同網友說的話。

  網友們：我就說吧。

  上網這麼多年，你真當我天天玩兒呢。

  周渡：……

  他是人。

  「後來我的老師被酒店的大堂經理拒絕了。」

  網友：那指定的，名聲在外，鬧鬼的酒店誰敢去啊。

  酒店管理人員義正言辭的拒絕。

  「發燒就要吃退燒藥，或者是去醫院掛吊瓶，你是老師怎麼能帶頭迷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