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走了。」

  「他沒辦法來找你了。」

  安橋不敢置信的後退一步。

  臉色白的幾乎要暈過去。

  耳鳴和眩暈圍繞著他。

  心臟在抽搐，

  整個人猶如溺水一般。

  眼神失焦，

  喃喃自語的反駁將離母親的話，

  「不，」

  「不可能的。」

  「他說他要來的。」

  「他不能騙人……

  將離的父親和母親沒想到他的情況也這麼嚴重。

  及時扶住了安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安橋還是無法相信。

  哪怕是生病了也好。

  為什麼會是這個結果。

  半晌，

  安橋聲音發顫，

  「是因為車禍嗎？」

  兩人都沒有說話。

  大概是了。

  因為阿離出發的時候給他發了消息。

  兩人之間的聯繫，也止於那條消息。

  是他的錯，

  如果他不答應見面，或許就不會出事了。

  都怪他，

  為什麼要這麼貪心。

  為什麼非要見面。

  為什麼要害人害己。

  安橋滿眼自責，

  一瞬間，

  心如死灰。

  將離的母親更加的心疼。

  明明是兩個互相救贖的好孩子，

  卻在見到黎明前的一刻，雙雙墮入了深淵。

  他們來之前，預料過。

  但沒想到安橋的反應會如此的強烈。

  他沒有哭，沒有喊，

  安安靜靜的像是接受了事實。

  這樣的結果，才是最可怕的。

  因為在坐下的短短几秒鐘，

  安橋就已經動了輕生的念頭。

  他此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並且已經做了好決定。

  等兩人離開後，他就去找將離。

  生前，在陽間未能相見，

  死後入陰府，他也要找到他。

  安橋目光盯著檢查單，雙手握的泛白。

  半晌，

  他聲音乾澀的問，

  「他是在哪裡出的車禍？」

  將離的母親蹲在安橋面前，抓住他的手，似乎在安撫他的情緒。

  安橋緊握的手被掰開，皮膚已經被指甲抓出了血痕。

  他似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

  將離的母親望著他，

  「在渡河橋。」

  橋？

  一定是因為他。

  安橋閉上眼睛，

  一滴淚落在手背上。

  「我知道了。」

  「謝謝你們來告訴我。」

  「你們走吧。」

  「我想靜靜。」

  他想死，

  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等下去。

  卻不能在這兩人的面前。

  他們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再親眼看著另一個人死亡，無異於雪上加霜。

  將離的母親說，

  「這不怪你，他不來找你……也會死。」

  安橋沒說話。

  不，

  怪他，

  這怎麼可能不怪他呢。

  就是怪他的啊。

  將離的父親打開了地上的黑箱子。

  「這是將離給你準備的禮物。」

  「他沒能送到。」

  「我和他母親替他來了。」

  安橋僵硬的抬頭，目光落在箱子上面。

  是啊，

  阿離說，要給他準備驚喜。

  他說的時候很開心，

  還故意打啞謎不讓他知道。

  他說，

  要給他一個難忘的第一次見面，他們兩個要記一輩子的。

  第一個行李箱裝的是兩個小娃娃。

  細看，是縮小版的安橋坐在將離的腿上，將離還對著他的臉親了一口。

  第二個箱子是一束花，

  藍色的滿天星，旁邊還有一張小紙條。

  「橋橋老婆，你是我黑夜中的漫天星辰，我喜歡你，好喜歡啊！」

  第三個箱子裡面裝的是文件還有一些本子。

  將離的父親說，

  「這是他全部的身家。」

  「這七年來，這個孩子很努力。」

  「離開的當晚，從保險箱裡取出來的。」

  「他說，這是他的誠意。」

  「他要帶著他的誠意，去見他的心上人。」

  那個時候的將離，像極了一個樂觀開朗的正常人。

  誰能想到，

  不過轉眼的時間，便陰陽兩隔。

  安橋眼淚一滴滴落在手上。

  第四個箱子是厚厚的紙張，上面像是聊天記錄。

  「這是你們七年來的聊天記錄。」

  「都被他列印出來，一張張的存放。」

  「或許，他那個時候，就知道……」

  就知道自己會死吧。

  將離的母親說，

  「你別說了。」

  隨後她望著安橋，

  「安橋，別看了。」

  「跟我們回家吧。」

  「將離說，他來找你，是想接你回家。」

  「我和他父親，一來是替他送他沒有送到的東西。」

  「二來就是接你回去。」

  「給你看這些不是讓你傷心，是讓你相信我們，也相信他沒有騙你，他是真的喜歡你。」

  安橋搖頭。

  他拒絕了。

  他想去找他。

  沒有將離的家，他不去。

  「你還是覺得他是因為你才出的意外嗎？」

  安橋沒說話，似是默認。

  將離的母親把手機拿了出來。

  「這是他在醫院最後的錄音。」

  拿出這個的時候，安橋的目光才有了微弱的變化。

  他想，

  真好。

  在死前，還能聽聽他的聲音。

  安橋雙手接過手機。

  熟悉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橋橋，對不起，沒能親自去接你回家。」

  安橋手一顫。

  手機上沒有視頻，只有將離的聲音。

  他的笑著說，

  「撞的有點難看，就不給你看臉了。」

  「以前總想著去死，覺得活著很難受，後來，不想死了，卻還是踏上了這條路。」

  想死的時候沒死成，不想死的時候卻偏偏死了。

  「匹配到你是意外，讓我對你感興趣的原因是你主頁的中度抑鬱。」

  「我比你嚴重，我有經驗，就想拉你一把。」

  「沒想到，後來拉我的，是你。」

  「其實，這個軟體是我朋友設計出來的，為什麼是七年，因為他女朋友跟他談了六年，他女朋友不要他了，所以他幼稚的設定了七年親密度。」

  「後面的性別bug也是我讓他故意弄的。」

  「我知道一個抑鬱的人心裡是有防線的，如果我說我是個男人，你應該不會跟我聊上幾句，或者是聊上幾句就會卸載這個軟體消失。」

  「因為我經歷過，所以我知道，知道怎麼能讓你放下心裡防線，不會拒絕。」

  「橋橋，我是不是很聰明。」

  安橋抓著手機的手發緊。

  壞人，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他。

  如果早點告訴他，

  是不是他們早就見面了。

  是不是就會躲過這次的意外。

  是不是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很多人不理解，我明明有愛我的父母，完整的家庭，想要的一切，為什麼還會抑鬱，甚至轉為雙向。」

  「我偷偷告訴你。」

  將離說到這裡的時候，安橋能想像出他的樣子。

  想像著，

  他趴在自己耳邊，像是說什麼重要的秘密。

  「因為，我能預知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