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初弦眼睛尖,順著阿北的視線看去,便看到前方道路的排水溝有一團正在小弧度掙扎的影子。
在那影子上方,有一個白色的魂魄正在焦急的往前抓,似是想把排水溝里的人撈上來。
贏初弦遠遠的聽到那邊傳來稚嫩的聲音:「來人救命啊!救救我媽,救救我媽!」
不止她聽到,於嫚也聽到了。
她扶著剛安好的腦袋,瞪大眼睛:「小姐,阿婆摔到左邊排水溝里去了!」
「我看到了,把車開過去,下去救人。」贏初弦眼眸微凝,指揮阿北把車開過去。
車剛停穩,贏初弦匆匆打開車門下車。
於嫚扶著被她安好的腦袋緊跟在後,阿北打開了車上的危險報警閃光燈,才下了車,從後備箱裡拿出了交通錐,在車前後150米外設置警告標誌,才急忙跟過去。
這裡的路段雖然來往車輛少,但是放了交通錐作為警示,能夠保證不會有突然出現的車子撞上來。
他跟過來的時候,贏初弦已經從排水溝里把摔進去的阿婆給救了出來。
幸運的是,阿婆只是崴了腳,身上有些擦傷,並沒有摔傷頭或者骨折,只是有些被嚇到了。
等她緩過神來的時候,先是謝過了贏初弦,隨後顫顫巍巍的抓著她的手,抖著聲問:「妮兒,你見過我兒子嗎?」
她抬起有些擦傷的手比了比:「他大概這麼高,失蹤前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牛仔褲,方字臉,很精神。」
阿婆滿臉希翼的問:「他不見了,你有見過他嗎?」
贏初弦沒有說話,微微抬頭,看向了緊跟在阿婆身後,淚流滿面的黑衣男鬼。
他看起來約摸二三十歲,身上穿著黑色外套,看起來很年輕。
他如今面色蒼白,後腦勺上插了一塊扁平的石頭。
那塊石頭,大概就是他的死因。
結合之前贏初弦聽到的話,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他便是阿婆大晚上出來找的,失蹤的兒子。
贏初弦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那你能幫我個忙嗎?幫我把我媽送回家,讓她別找了。」黑衣男鬼苦澀道:「我已經死了,她找不到的。」
阿婆看不見男鬼,她看到贏初弦沉默,臉上的希翼越來越淡,最後帶上了幾分失望和苦澀。
她忍著腳踝上的刺痛,顫抖著佝僂蒼老的身子站了起來,聲音溫和:「謝謝你救了我啊妮兒,要是之前,奶奶肯定是要請你回家吃頓飯了。」
「但奶奶現在還要去找人,就先走了。」
眼看阿婆要走,黑衣男鬼急了,似都忘了自己已經死了的事,上前攔在她面前,絮絮叨叨的:「媽,您別找了,成麼?」
「現在天那麼黑,你腿腳又不好!你要是出事了怎麼辦啊?」
縱使他攔得再嚴實,阿婆還是穿過了他的身體,腳步緩慢,卻十分堅定的向前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喊著他的名字:「阿廣,阿廣啊!你在哪裡啊!回家了!」
黑衣男鬼崩潰了,嗷嗷的嚎啕大哭:「您別找了!阿廣錯了!媽,阿廣錯了,您回家,回家啊!」
贏初弦嘆息一聲,上前扶住阿婆:「老人家,現在夜深了,你的腿又受了傷,外出太危險了,不如我先把你送回家,再幫你報警,讓警察幫你找人,成嗎?」
縱使她知道阿婆的兒子已經不在人世,現在贏初弦也不敢跟她說,生怕老人家受到刺激,一時想不開。
阿婆眼睛一亮,旋即又有幾分猶豫:「可以嗎?」
她跟這個妮兒只是萍水相逢,她還救了她,現在又主動幫她找兒子。
她心中感激的同時,也生怕自己還不上這一份人情。
她咬了咬牙,開口道:「那就麻煩你了,我家就住在附近的程家村,離這裡不遠。」
贏初弦:「不麻煩,於嫚,把阿婆扶上車。」
於嫚上前:「好嘞。」
阿北見沒他的事,連忙去把交通錐給收起來,妥帖放在後備箱裡。
看到贏初弦把自己的老母親勸說上車,黑衣男鬼鬆了口氣,一抹眼淚不哭了。
車子重新啟動,阿婆被安置在了副駕駛,給阿北指路,黑衣男鬼就在副駕駛的窗戶外邊飄著。
車子調頭從另外一個路口拐了進去,七拐八拐的開了四十分鐘後,車子在一個村口停了下來。
現在天已經很黑了,程家村卻燈火通明,遠遠的能夠從裡面聽到村民在用土話喊著誰的名字。
原本有些萎靡的阿婆聽到他們的聲音,急急忙忙的開門下了車,提高嗓門應答了一聲。
村內的呼喊聲停了一瞬,緊接著似是有人吆喝了句什麼,伴隨著凌亂的腳步聲,幾個手上拿著手電筒的中年男人匆匆跑了過來。
看到阿婆的時候,他面色激動的跑了上來,喊了聲:「三嬸!你這大晚上的跑哪裡去了!擔心死我了!」
待他看到阿婆身上的狼狽時,忍不住驚呼一聲:「您這是摔著了?阿順,快快快!快把三嬸扶進去,去衛生所看看!」
阿婆抹了一把眼淚:「我不休息,我待不住,阿廣失蹤一天一夜了,我擔心他啊!」
中年男人慾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阿廣是成年人了,他能照顧好自己,說不定他是有事,暫時回不來呢?」
「不會的。」阿婆含著淚,捂著自己的胸口:「母子連心,我能感覺到,他出事了。」
「你三叔他就這麼一根獨苗苗啊,前進,你一定要幫嬸找到他啊!」
黑衣男鬼看著她落淚,也忍不住嗷嗷哭,哭得贏初弦嘴角抽搐,面上浮現了幾分無奈:「現在知道哭了?活著的時候都幹什麼去了?」
「大師!我悔啊!早知道我一開始就不跟我媽吵架了,她催婚就催婚唄,我左耳進右耳出不就行了,幹什麼跟她吵呢?」
黑衣男鬼後悔的把自己的死因絮叨給贏初弦聽。
他前些天好不容易休假回村里探望自己的母親,順便幫忙乾乾地里的活。
但因為他年紀大了,將近三十了還沒結婚,母親就催婚催得急了些。
他回到鄉下這兩天,就被她揪去相了十多次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