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橫推,六十萬軍隊如入無人之境。
打入了京畿之外。
這個過程僅僅用了兩天時間。
如此速度駭人聽聞,這沐風雖是新進將星,卻有著比范竹更強的軍事才能。
朝堂之上已經是一片死寂,剩下的人都不知道如何闡述這慶國的現狀。
哪怕是那些一個個口贊聖明的臣子,此刻也只能夠支吾閉嘴。
魏長夫拖著重傷之軀回到京畿,他的兵馬只剩下了一萬人,而且都是殘軍。
這是他連日亡命而來,身形疲倦之下卻又被臨危受命。
「陛下,遷都吧。」
呂峻說出這話,他知道自己的仕途完了。
什麼三首之類的,全部都會在這一句話之下化作泡影。
沒有人會讓一個臨陣脫逃之人成為大臣領袖,而他卻也不得不說。
在座的人之中,除了他之外,呂頡有資格,但是不說。
吳國輔已經心如死灰,根本不在意這些。
唯有他不行,頂住了所有人的壓力,他開口之後像是老了二十歲一般佝僂身軀。
李承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朕要在此,等許青宣。」
「陛下,許青宣來不了了,這外面六十萬大軍,縱使他有飛天之能,也無法跨越。」
見此情形,不少人都開口。
他們都是惜命的人,遷都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他們依舊是那手握大權的人。
奈何李承平一意孤行,他們也是無奈。
平日裡像是一個軟柿子的君主,此刻卻是格外的強硬。
.....
「將軍,後方糧草出了問題。」
「嗯?」
沐風此刻意氣風發,聽聞此話,冷道:「是什麼問題。」
「糧草短缺,供應出錯,有查矯府的人扣押一批。」
「查矯府的人也敢如此?將其推出去斬首示眾。」
查矯府地位特殊,等同於慶國監察司,不過沒有監察司那般特權,多數是由那些混取資歷的人擔任,所以並沒有多少人將他放在心上。
但是直接斬殺,此等事情終究是過了。
查矯府受命皇家,加上都是托親走戚進入的,所以沒有人會動他。
沐風直接斬殺,這種事情直接在陳國炸開了鍋。
不過沐風並不在意,繼續攻打慶國。
裡面有虛境在,他也不敢過於放肆。
步步緊逼而上,卻始終保持一個度。
他要一戰成名,順便將趙明台壓下去。
慶軍死守不出,他也是多有惱怒。
做事走穩的他今日卻是有些急躁了。
......
搖晃的馬車之中,許青宣閉著眼,手指上摩挲著一顆棋子。
呢喃道:「第一顆子。」
正在包圍京畿的以為京畿已經無人可戰,卻不料那些駐守其餘城池的陳軍遭逢重大打擊。
一個在外耕田的老農回到了家裡,他的孫兒端著茶杯跑過來。
「爺爺喝水。」
大胖小子有著一片孝心,老農樂呵呵的接過杯子。
「咔嚓。」
輕微的聲音響起,老農眼睛瞪大。
他看向一邊。
那塊自他隨慶明皇征戰退伍之後就不曾有過動靜的腰牌,此刻卻是多了一道裂痕。
他臉上的笑容收斂,外面的兒子回來看到他正在床底下,把那封存了多年的箱子取出。
打開箱子,裡面不是兒子想的錢財或者是寶貝,而是一口刀。
刀上已經多了不少的鏽跡。
老農無比懷念的拿著這把帶著豁口的刀,出門來到河邊找了塊石頭開始研磨。
「刺啦刺啦......」
聲音刺耳,漸漸地,又是十幾名老人走來,他們相貌各不同;
但相同的是,他們的手中都是帶著一把刀,上面帶著不同的鏽跡,都無一例外都是帶著或大或小的豁口。
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老農咧開嘴露出了下齒缺了兩顆牙齒。
「你們都來啦。」
「是啊。」
「一把年紀了,又可以殺賊了。」
「哈哈,不知道青宣先生身體還好麼。」
「我這身體可以再戰。」
聲音越來越多,那磨刀的聲音在河邊響起匯做了一曲旋律。
兒媳回來了,害怕的跟兒子說道:「那城裡都是陳軍,好嚇人啊。」
「這段時間太危險了,唉,慶國恐怕不行了。」兒子長嘆一口。
卻見到了父親回來了,那把帶著鏽跡的刀被磨得光亮,好似一把嶄新的刀。
上面帶著一些暗沉的鐵鏽,那是血液浸染的血鏽,無法磨掉。
「爹,你剛才去哪了?」
不明所以的兒子看著父親,不知道為何,這個往日的老農此刻多了看不懂的意味。
光是在那裡站著,就足以讓人心生畏懼。
這種氣勢,讓他回想起了以前小時候,他不小心在山裡迷路遇到熊瞎子的時候。
那個時候父親提著一把柴刀,卻是生生的嚇走了一隻熊瞎子。
自從那個時候起,他就覺得自己的父親並不是一個普通的老農。
平日不苟言笑的父親這次竟然是帶著欣慰的笑容看著這一家三口。
莫名的,小孫兒哇的一聲哭了。
「哈哈......」
突然大笑,老農那常年耕作的黝黑皮膚跟彎曲身體,此刻竟是顯得那麼的高大。
兒媳急忙抓住夫君衣袖,小聲詢問怎麼了。
「小孫孫,好好長大。」
似是訣別的話語讓兒子覺得不妙,他眼角餘光看到了那碎裂的腰牌。
那腰牌平日裡都被父親當做寶貝一樣不離身,只有孫兒要玩的時候才會給。
然而這個早已經熟悉的腰牌,此刻卻是碎裂。
「爹,這破腰牌你哪裡撿的?」
「臭小子,這腰牌你在摸一下老子就把你手打斷,要是有一日這腰牌裂了,那就是你老子該走的時候了。」
想起了小時候父親的話,他好似知道了什麼,神情中帶著慌亂不安,道:「爹,你要走了?」
欣慰的看著兒子成家立業,老農走來,將不知所措的兒子最後一次抱起。
「你已經長大了,要頂天立地,要保護好女人孩子。」
「爹,你要去哪?」
愈發的不安,兒子被像小孩子一樣抱起,卻沒有一絲的窘迫,相反滿是著急。
「老子要去給小孫孫一個更好的世界!」
將兒子放下,老農轉身走出去。
「爹,你別走!」
此刻的孫兒哭得更加大聲了,任憑兒媳怎麼哄都沒有用。
他好像知道了爺爺要去哪裡。
兒子追了出去,卻見到了讓他震撼的一幕。
外面是一排老人,一眼望去,每一個都是他所認識的農家伯伯。
他們平日裡有的不對付整天鬥嘴,有的則是因為你家的雞跑到我家地里吃菜而大打出手。
這些個錙銖必較的小老頭,此刻一個個的都是腰間別刀。
那刀的款式,跟自家老子的刀一模一樣。
震撼的望著這些人一個個脊樑筆直,孫兒哇哇大叫的跑出來,兒媳追出來看到這一幕也是震撼的無以言表。
伸出務農滿是老繭的手在抓住自己褲腿的小孫孫頭上輕柔撫摸,老農道:「小孫孫,爺爺一輩子沒有出息,沒有可以送給你的東西,就讓你以後過得更好吧。」
說完,小孫孫不哭了,老農轉頭走向自己的老哥們。
將小孫孫給自己的水重新端起一口喝完。
潤了潤自己的喉嚨,他發出嘹亮大喊。
「青衣軍!」
「死戰!」
多少年了,他未曾見過父親有著這樣的笑容,有著這樣的膽氣。
兒子噗通跪下,雙目早已經是隨著眼淚流下而通紅。
「爹!去吧!兒.......等你!」
拉過自己的小孫孫,兒子痛哭道:「好好看著你的爺爺,記住他!記住他們!」
「他們在.......為慶國開路!」
青衣做名,老刀為兵。
以京畿為中心,延伸臨安、旗嶺、石州等周圍十五郡。
一群老人持刀而出,悍勇不畏死。
起初駐守陳軍聽聞還發出嘲笑。
「一群老傢伙,出來送死?」
嗤笑之聲不屑,但是他很快就後悔了。
因為青衣雖老,但他們哪怕是死,也要用拉下兩個墊背的。
哪怕是老刀斷去,他們赤手空拳用手也要掐死陳軍。
他親眼目睹,一個老農模樣的人面對陳軍六人圍殺,他殺死四個,手臂被斷,他用缺了兩顆牙齒的嘴將那第五個人咬死。
滿嘴鮮血,他好似地獄出來的惡鬼。
眼睛之中帶著殺氣,直接將那第六個人嚇得連滾帶爬的跑了。
老農身上被刺入了三把槍,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感受著這陳軍的心跳停下。
他笑了。
「呵哈哈......」
笑聲越來越大,他暢快啊。
「小孫孫,好好長大!」
一個陳軍見到了他旁邊的老頭想要過來偷襲,在靠近的瞬間,卻見那本該瀕死的老農用盡全力撲出。
用自己的身體擋下了這一刀,給了自己的老兄弟一個機會。
那老人也沒有任何猶豫,一刀刺入,連同老農身體一起刺穿將那陳軍殺死。
「兄弟慢走,我馬上就來。」
老人咧嘴一笑,回身就見到了又來了十個陳軍。
老人也死在了那裡。
「這.........這些是魔鬼乎?」
那個將軍嚇破了膽,百名老人,生生的將這千人陳軍覆滅。
當那個將軍被如惡鬼一般悍不畏死的青衣老刀殺死,這百人只剩下了不到三人。
然而三人之中,他們將一個埋藏在城門之下的盒子挖出來。
打開盒子,裡面是一面旗子。
上面簡簡單單,跟大多數的旗子都沒有什麼不同,唯一不同的是,上面寫著的是青衣二字。
把陳軍的旗子換下。
做完這一切,這僅剩下的三個老人,此刻也只剩下兩人。
剩下的兩人坐在城頭,望著那飄起的旗子咧嘴笑的很開心。
「青衣軍.......」
「死戰。」
如此場景,在十五郡中皆有出現。
有年紀較大的人看著那面旗子,不由得淚眼,拉著孩子說道:「那就是青衣軍,一支尋死的軍隊。」
青衣軍,紅衣甲。
仿佛就像是那青衣書生跟身著紅衣甲的爽朗君主還在。
【作者題外話】:本是卑微之軀,卻敢為天下開路。
青衣雖老,仍有雙齒殘軀,老刀一柄。
可驅外賊,可護家國,可赴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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