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坐對言存機

  姜道人和妘蕞二人自入腳下道宮之後,就再沒人來找過他們。░▒▓█►─═  ═─◄█▓▒░他們不知道天夏打算採取拖延的策略,但大致能猜到天夏想要故意磨一磨他們。

  不過他們也不急。一個世域的過去決定了其之未來。修道人統御的世域,常常數百上千年也不會有什麼太大變化,以往他們見過的世域莫不如此,早幾分晚幾分沒什麼太大區別。

  而且這等世域交戰本也不可能驟然分出勝算的。上一個世域反抗尤為激烈,記得足足打了三百餘載才徹底將之覆滅。到了最後,甚至連元夏修道人都有親身下場的,當然,主要的傷亡還是由他們這些外世修道人承擔的。

  他們唯一擔憂的,只是到避劫丹丸藥力耗盡都無法談妥,不過若真要拖到那個時候,他們也定然設法早些抽身迴轉元夏了。

  這刻他們聽到外間的喚聲,對視一眼,知道是天夏來人了。

  兩人走了出來,見到常暘站在那裡,兩人表面禮儀不失,回禮道:「常真人,有禮了。還請裡面請。」

  常暘再是一禮,就跟著兩人一同到了裡間,待三人在案前坐定下來,他看了看四下,嘆道:「苛待兩位了。」

  他一抬袖,從中拿了一根小枝出來,對著上方點了幾下,就有淅淅瀝瀝的露水灑下,滴落在案上的三個空盞之中,裡面霎時蓄滿了茶水,一時清香四溢。

  他伸手出去拿起一杯,托袖一敬,道:「兩位請。」

  姜、妘二人也沒有拒絕,端了起來,暗自鑒辨一下,這才品了一口。

  姜道人發現茶水入身,身軀內外一陣通透清潤,氣息也是變得活潑了一些,不覺點頭道:「好茶。」

  常暘道:「不知貴方那裡可有什麼上好靈茶麼?」

  姜道人道:「那卻是不少。只是此回來前來為使者,卻是不曾攜得,倒是可以與道友說上一說。」

  常暘道:「哎呀,那常某倒是要長長見識了。」

  他此行似乎就是來請兩人喝茶的,先是論茶,再又是談天說地,但背後關於兩家內部事宜卻是並未涉及半分,待茶喝完,他便就離去了。

  姜、妘二人也同樣很有耐心,不來多問什麼,就客氣送他離去了。

  過了幾日,常暘又至,這卻他是帶來了不少丹丸,與兩人品評丹中火候的好壞,同樣沒有提及任何其他什麼,兩邊都是氣氛和洽。又是幾日,他再度來訪,這回卻是帶來了一件法器,雙方據此探討此中祭煉之火候手法。

  而在下來一月之中,常暘與兩人往來多次,雖然真正主題仍是未曾涉及,但互相間倒是熟悉了不少。

  這日常暘拜訪過二人,在又一次在準備離去時,姜道人卻是喊住了他,道:「常道友,何必急著走,我們不妨說些別的。」

  常暘笑呵呵坐了下來,道:「正好,常某也有話要問詢兩位也。」

  姜道人與妘蕞隱晦交換了下眼神,笑道:「如此,當以常道友的事情為重,不知常道友想要問什麼?我與妘副使若是知道,定不隱瞞。」

  常暘面上欣喜道:「那便好啊。」他一揮手,一道清水化出,霎時化作一道水簾降下,將三人都是罩定在內。

  姜、妘二人認出這是前幾天常暘請他們品鑑的法器之一,雖然此法器不算什麼上好寶物,但是只要圍在四周,任何外面窺探都會在這上面引起波瀾。不過就此可以看得出來,這位也是早有心思了。

  兩人不動聲色,等著常暘先開口。

  常暘待布置好後,檢驗下來,見是無漏,這才收手,隨後對某處指了指,道:「此前那燭午江投了我天夏,常某從他那裡得知了不少元夏的事,這才知曉元夏的厲害,著實心嚮往之,故常某想問一句,若要……」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聲,「若似常某想要投向元夏,不該如何做啊?」

  「哦?」

  兩人略覺詫異的對視了一眼,說實話,他們與常暘攀談了不少時日,自問也是對這位有了一些了解了,本想著曉以利害,或者各些暗示,讓這位給他們予一定幫助或者方便,他們自會給予一些回報或好處。♧✌ 6➈SĤ𝐮x.℃σΜ 🎃♚

  可是事情發展出乎意料,我們還沒想著要如何,你這就要主動投降了?

  姜道人道:「道友莫要玩笑。」

  常暘道:「在下不是玩笑,乃是真心求問。」

  姜道人看了看他,道:「常道友能來此與我談話,說明在貴方處身份不低,但又為何要這般想法?」

  常暘道:「這些天常某與兩位暢談,也算合契,只是常某的出身,兩位知曉麼?」

  姜道人道:「願聞其詳。」

  常暘作出一副無限感慨的樣子,道:「常某原本也是出身大派,後被天夏被滅,常某當時也是奮力抗爭。」

  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露出一副不堪回首,不勝唏噓的樣子,道:「奈何身邊同道一個個都是迫不及待的投降,還口口聲聲讓常某人放下誠義,常某本心是不願的,可是為了道脈傳續,為了門下弟子安危,也只好忍辱負重,苟全此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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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又抬起頭,道:「聽聞兩位過去也是化為之世的修道人,只是當初不得已下才投向了元夏,常某想著與兩位經歷相近,或許能明白在下這番苦衷的!」

  「不錯!」

  「正是如此。」

  姜、蕞兩人俱是一臉正色。

  常暘略顯感動道:「果然兩位道友是理解常某的,畢竟只有活著才有機會啊,活著才能見到變機啊。」

  他這一句話卻是引起了姜道人和妘蕞兩人的共鳴。

  他們當初也是反抗過的,可是沒有用,目睹著同道一個個敗亡,他們也是動搖了。

  畢竟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才能看到機會,只要他們還活著,那麼就有希望。若是將來元夏不行了,說不定他們還能重新站起來,總之他們還有得選擇,而那些激烈反抗因誓不妥協而被剿滅的同道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兩人看了看常道人,如果不是投降過一次的人是發不出這等心聲的。

  常暘嘆道:「所以常某隻是想求活而已,若是元夏勢大,天夏將亡,那麼投過去又有什麼不可呢?可若非是如此,常某還是繼續待在天夏為好。」

  妘蕞這時忽然出聲道:「常道友說自己是外派之人,如今既然投靠了天夏,莫非不曾立下約束誓言麼?」

  常暘怔了下,搖頭道:「常某出身宗派已滅,放眼天下,沒有能與天夏交鋒的大派了,就算反叛,又能投到哪裡去?天夏根本無必要約束我等。」他又看向兩人。「不過真是有約束,兩位莫非沒有辦法化解麼?」

  姜道人道:「常道友說得不錯,就算真有約束也沒有關係,只要不是當場崩亡,我元夏也自有辦法化解的。」

  常暘道:「這就好啊,這就好,也不知投向了貴方,能得什麼好處麼?」

  「好處?」

  兩人都是怔了怔,身為叛逆之人,元夏能饒過他們,給他們一個求活的機會已然不錯了,還想有什麼好處?

  姜道人想了下,道:「我元夏征伐諸世,只要能立下功勞,就能積功累資,若是足夠,便能以法儀護持自身,功行一到,就能去到上層……」

  他說了一通好處,但實際上就是你只要投降了過來,肯為元夏賣命,最後若是不死,或許就能有機會進入上層。

  常暘聽了這些,點點頭,再問道:「還有呢?」

  妘蕞道:「莫非這還不夠麼?元夏給我們這些已是足夠寬仁了,不敢再奢求過多。」

  常暘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問道:「就這些?」

  姜道人這時緩緩開口道:「道友不能只見到這些,假設天夏與元夏真的對抗,我元夏實力強盛,站在天夏這邊的那只有死路一條,來到元夏那裡卻能得有生望,莫非這還不夠麼?」

  常暘搖頭道:「那也要能活到那時候才可,按照兩位所言,卻是要與舊主相爭的,若是在征戰之中身隕,談此又有何意義呢?」

  妘蕞反問道:「不知常道友如今如何,莫非在天夏就能置身事外,不用上得戰場麼?」

  常暘理所當然道:「自是不用啊。」

  兩人問了幾句,才是發現,原來雖然同樣是跳反之人,兩邊得到的對待卻是大不一樣,

  他們修煉的時候很少,也沒有什麼修道資糧,什麼都要自己去搜羅,可以說除了一個元夏給予的名分外,什麼都沒有。

  反觀常暘雖然受過罪罰,可也就是流放了一陣,可平常一應用度皆是不缺,如今刑罰已過,此後如尋常天夏修士一般不拘束了,只要不是遭遇覆亡之劫,那就可以不上戰場。

  了解到這些後,兩人不覺一陣沉默。

  常暘這時醒覺了什麼,大聲道:「不對,不對!」

  妘蕞道:「常道友,何處不對?」

  常暘看著他們二人,道:「據常某所知,我天夏乃是元夏征伐之中最後一個世域,攻完之後就沒有世域了,常某若投靠了貴方,又到哪裡去賺取功勞呢?又如何去到元夏上層?」

  「嗯?」

  姜、妘兩人都是一驚,不禁相互看了看。妘蕞忍不住道:「天夏是最後一個世域?常道友你從哪裡聽到這些的?」

  常暘道:「自是三位到來後,上層大能知曉因由之後傳告我輩的。」他詫異道:「莫非兩位不知麼?」

  姜、妘聞言,心中更是驚疑,同時莫名湧出了一股強烈不安。

  因為他們一瞬間就想到了,若是真如常暘所言,天夏乃是最後一個等待著被元夏攻伐的世域,那天夏若是沒有了,被消滅了,那麼他們這些人該是怎麼辦?元夏又會如何對待他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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