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朝明

  遲授站在一座由古代宮殿廢墟改建出來的石堡之內,看著窗廊外街道廣場上的喧鬧,那裡正圍著一個簡易的祭壇舉行著獻祭儀式。

  此刻儀式已是到了尾聲,祭祀一刀劃開了一頭牡鹿的喉嚨,並將事先準備好的香料和花瓣灑下。

  隨著鮮血在祭壇上流淌,他留意到上面有模模糊糊的影子出現,隨後有一陣帶著靈光霧氣灑下,所有參與祭祀的人都是大聲歡呼起來。

  他身為神尉軍的軍候,對神明知之甚深,眼前不過幾十人的獻祭,且送上的還不是什麼上好的祭品,卻反而得了神明回應,甚至顯露出了神跡,這應該不是對面的神明神力多的沒地方揮霍,而是因為是其真身就在這附近,所以不在意這點消耗。

  不過從規模上看,這些人膜拜的「神明」很可能只是一頭靈性生物。

  他問道:「這個『霧神』是什麼時候開始祭祀的?」

  坐在桌邊正在啃著羊腿的魁梧漢子想了想,道:「有兩年了吧。」

  遲授道:「那邊的都府官吏莫非不管麼?」

  魁梧大漢很是隨意道:「他們哪裡敢管?凡是敢管事的不是沉了海就是被趕回去了,剩下的都是老實的。」

  遲授哼了一聲,道:「也難怪都府想收拾你們,你們做得實在太過分了!」

  魁梧漢子撇了撇嘴,心道沒有你們神尉軍撐腰我們敢這麼過分麼?

  可他面上卻是嘆了一聲,道:「沒辦法啊,朝明城本來就是我們三個大部族,還有十七個小部族建立起來的,這裡的糧食和財富都是我們的創造的,可是都護府只憑一句話就想收過去,還想像管束奴隸一樣管束我們,那麼我們也只好反抗了,遲軍候,你說是不是?」

  遲軍候道:「我說了不要叫我軍候,別人聽了會誤會的。」

  我看你是巴不得別人誤會吧?

  魁梧漢子心裡鄙夷,嘴上卻是連聲說好,可什麼才是正確的稱呼,他心裡是清楚的很,所以該是怎麼叫他還是怎麼叫。

  遲授把目光從窗口移開,轉過身來,看著他道:「我想要知道,你們現在能調動多少人?又能請動幾位神明?」

  魁梧漢子動作一頓,回道:「這十幾年,我們三家部落各自供奉一位神明,其中經兩位肯定可以呼應我們。」

  遲授皺眉道:「還有一位呢?」

  魁梧漢子遲疑了一下,道:「這位是『惡亂』之神,我們怕請了他過來,我們自己先亂了起來,那還不如不請。」

  遲授聞言,卻是毫不客氣的抨擊道:「既然是這樣,你們當初怎麼會膜拜這位神明的?你們的腦子哪裡去了?」

  魁梧漢子一陣無言,這不是當時沒有選擇麼?不然誰又願意去信奉這樣的神明呢?

  他呵呵一笑,道:「是我們考慮不周,考慮不周,這不是遲軍候你來了麼?即便少了一位神明,想來也不用怕什麼。」

  「這回不同。」

  遲授眼神變得更為銳利,道:「玄府最近消滅了瘟疫神眾,並且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我們不知道他們倚仗了什麼,但這件事裡,肯定藏有我們不知道的力量。」

  他這一回到來朝明城,若是事情能處理好,那重歸軍候之位那是十拿九穩,可他的壓力也是很大,因為他實在弄不清楚,自己將會面對什麼樣的對手。

  魁梧漢子道:「我想……」

  他話還沒有說完,一個神尉軍軍卒疾步走了進來,一直到了遲授身邊,小聲說了幾句,就將一封書信遞上。

  遲授把接過來的書信平攤在桌案上,看過之後,用手指敲了敲,道:「玄府果然準備動手了,」隨即他又將一份寫有人名的紙張抽出,瞥了一眼,就隨手扔在了一邊。«-(¯`v´¯)-« 6➈Ⓢħᵘ𝕩.Ⓒᵒ𝕞 »-(¯`v´¯)-»」

  魁梧漢子眼尖,撇見後連忙一把伸手抓住,道:「這可是名單。」

  遲授無所謂道:「這東西沒必要去看,玄府要是出動我們所不知道的力量,絕不會在這在上面給你明白寫著。」

  魁梧漢子笑嘻嘻道:「看看也好,看看也好。」他用油膩的手將紙張拉平,看了幾眼,咦了一聲,道:「這個張御,好像就是殺死瘟疫之神的那一位,我看值得注意啊。」

  遲授冷然一笑,道:「那不過是玄府有意推到前台的人罷了,對瘟疫之神出手的應該另有他人。」

  魁梧漢子見他說得嚴重,也是感到事情不一般,他想了想,一拍自己的胸脯,道:「那遲軍候想怎麼做?我們都聽你的。」

  遲授道:「我的意思是,立刻舉行儀式,設法喚動所有神明的真身到此,」

  魁梧漢子一愣,道:「是不是太早了?」

  神明真身一般是沉睡的,若是醒了過來,那每一天所需的祭品都是海量的,現在大小部落供奉的神明超過五位,雖說其中有幾位只是靈性生物,可消耗卻一點也不會少多少。

  而且萬一玄府的人遲遲不來呢,這筆損失又算誰的?

  遲授用犀利的眼神盯著他道:「玄府的力量未明,我們只能全力以赴,這個時候就不要再想心疼區區一些祭品了。」

  魁梧漢子忙道:「我自然是贊同遲軍候的,但這事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還需要徵求其餘酋首的意思。」

  遲授皺眉道:「怎麼這麼麻煩?那你快去商量,儘快給我一個答覆!」

  而此刻另一邊,一艘不起眼的海船也正從旦港出發,沿著海岸,往西南方向行駛而去。

  張御身著斗篷,戴著遮帽,站在甲板之上,看著前方洶湧的海浪,他的衣袍被海風不斷吹拂起來。

  年初他乘船來到瑞光城的時候,僅僅是一個會一點呼吸法的年輕士子,可現在再度出海,卻已然是一個斬凡入玄的修士了。

  現在他雖然擁有了一些力量,可也僅夠自保,要想左右都護府的局面,卻還遠遠不夠。

  一名助役這時走了過來,對他一拱手,道:「張玄修,竇玄修有請。」

  張御道:「知道了。」他轉過身,往上層甲板的主艙室內而來,走到門前時,兩個等候在此的助役立刻為他推開艙門。

  他邁步入內,目光一掃,見艙中擺有一張固定的圓案,此番同行的齊武、王恭兩人已是到了。

  而中間位置,則站著一名大約七旬上下的修士,雖然看去已是年紀不小,但是發須濃密,目光炯炯幽深,身軀體魄極為健碩。

  其人名喚竇昌,也是當年玄首的弟子,只是之前常年在北地與瘟疫神眾周旋。現在瘟疫神眾被消滅,這才被調遣回來。

  長年的戰鬥生涯使得他氣勢格外凌厲,哪怕站在那裡,渾身上上下都有一股十分迫人的威壓。

  這一次前往朝明城的行動,也是由其人來主持。

  張御不清楚竇昌的具體情況,但猜測這位應該是專攻「身、意」這一路的玄修,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長期與異神的對抗中存身下來。

  竇昌是雷厲風行的作風,見張御走了進來,道:「張師弟來了,那人便齊了,來,張師弟,我們坐下談。」

  張御走過去,與三人都是見了下禮,這才坐了下來。

  竇昌坐定後,看向王恭道:「王師弟,可以把地圖拿出來了。」

  王恭當即從袖中取出一捲圖軸,擺在案上,並在三人面前鋪展開來。

  張御目光投去,見這是一份朝明城城內的詳細布防圖,只是粗粗看了幾眼,他就已經把大致幾處重要的位置記在了心中。

  竇昌看過後,沉聲道:「地圖準確麼?」

  王恭道:「這是之前幾批去往朝明城的事務官吏分別繪製的,我已經互相對比過了,大致都是相差不大,而且其他東西就算能調整,祭壇一旦立下,就很再動了,就算細節上有些出入,可也無礙大局。」

  竇昌點頭,尋常的軍備布置對他們威脅不大,只有異神才是此行的需要關注的對象,只要除掉了異神,朝明城也就不足為慮了。

  齊武道:「項師兄之前認為,我們玄府中一定有神尉軍的眼線,我們若是出動,未必能瞞過神尉軍,所以他們是不會坐視我們動手的,一定會派人援助。」

  竇昌同意道:「這個不能不慎重。」

  他聲音凝重道:「神尉軍的左軍候阿爾莫泰失蹤,現在還不清楚是不是神尉軍弄鬼,神尉軍中除了阿爾莫泰,還有前任左軍候遲授,要是這兩個人都在朝明城中,那事情就很棘手了。」

  王恭道:「我在半月之前,已是派遣幾名弟子潛入了城中,而且早在去年,我就在那裡拉攏了眼線,相信很快就有消息傳回,若是確定這兩人都在,那麼按照項師兄的意思,我們就暫且觀望,不用急著動手。」

  竇昌想了想,也是表示同意,兩名軍候再加上數位異神,絕不是他們能夠抵擋的,這是較為妥當的做法。

  他這時一轉目,見張御一直在注視著地圖,就客氣的問了一句,道:「張師弟,你對此行可有什麼建議麼?」

  張御抬頭看向他,又看了看齊武、王恭二人,道:「御確有一個想法,只是較為冒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