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嵩道:「崔玄正前幾年掃蕩過復神會後,這三年來,復神會近乎銷聲匿跡,可是崔玄正認為,只是暫且壓制了此輩,因為以此輩過往的表現來看,他們不可能突然消失。應該是躲藏在某處等待時機。」
張御同意道:「崔玄正判斷無錯。」
他翻看過玄廷的一些記載,復神會並不是只在東庭,其他地方也是一樣存在著,只是別的地方不叫這個名字罷了,因為濁潮未至之前天夏還有足夠的力量,所以此輩沒有能掀起多少風浪,也沒能引起多少重視。
可是這麼一個遍布諸地,甚至插手復甦遠古神明的組織,絕對是有著上層力量的支撐的,不然沒可能做到這點。
要說在崔岳剿殺之下就此消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道:「內層經歷了至少六次紀元更迭,情形遠比外層複雜的多,東庭這裡變數尤多,陳師兄坐鎮此間,那要加以注意。」
陳嵩慎重應下。
張御又道:「伏州如今緊要不過,我今回到此,是打算在外間再設一個陣法,做一些布置,以更好衛護此地。」
陳嵩欣喜道:「廷執願意出手,伏州當可無虞了。」
張御搖頭道:「只是以保萬一罷了,東庭有許多東西極可能牽涉到上層力量,難說什麼時候就會出現,故需提前做個防備。」
他也是聯想到了自己養父留下的那些石板,這個事情,他也是準備在理清職司之後,設法弄清楚的。
還有在巡遊結束之後,他還準備去往元都派一行。畢竟他負責守正職司,有些事是要事先予以防備的,元都派中不能再有上回那般事了。
他想了想,又道:「伏州這裡,當有一位叫班嵐的修士吧?」
陳嵩道:「有。沒想到廷執也聽說過此人,這位班玄修雖然名聲極大,可是到此之後,卻是勤勤懇懇做事,伏州這裡不少事也由他幫襯操持,才能布置的妥帖的。」
張御道:「看來陳師兄對他頗為推崇。🔥🍮 ❻9ᔕн𝓾𝐗.匚Ỗ𝐦 💥💚」
「自然……」陳嵩正如此說時,忽然有所反應,抬頭看來,謹慎問道:「廷執,可是此人有什麼問題麼?」
張御道:「當初他在伊洛上洲相助高玄首做了許多事,我聽聞了不少人對他的稱讚,想看看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是否如眾人所言。」
陳嵩神情微松,道:「原來如此,廷執若要見他,我這便把他喚來。」
平原某個台地之上,班嵐正在指點弟子栽種靈株,上宸天覆亡這三年來,他一直在這裡埋頭做事,什麼地方都沒有去。
上宸天能派遣他來做內線,後來還能在一眾同道中出頭,自然能力是有的。
本來他是不會栽種的,在意識到靈株是這裡最重要的東西後,在這幾年中他卻是用心去學了,不但學會了,還推陳出新了許多東西,令不少前輩自愧弗如,如今他在靈株栽種培育之上也是少有的能手了。
不僅僅是這樣,因為他擅長講道教學,自己懂不算,還能讓別人懂,所以許多新來的弟子差不多都是接受過他的指點。
這時一個修士走了過來,很是客氣對他執有一禮,道:「班先生,可是有暇麼?陳玄修喚你過去一趟。」
班嵐道一聲好,又告歉一聲,他對那個弟子先是加快語句卻又條理清晰的關照了幾句,又不緊不慢將手中事機安排好後,這才跟著那修士往外走。
而趁著這個時候,他已是將近來做得事反覆在腦海理過了一遍,確認沒有露出什麼破綻,這才把心情定下。
不過近來照理說沒有什麼事是需特別找他的,若是公事的話都會交代清楚,那麼極可能是什麼人要見他。伏州這裡的人他都是認識,這多半是外來之人,並且是有身份的人,才可能讓陳嵩中斷他手中的事去見。
他狀若不經意道:「此行可是要去見誰人麼?我這衣物不及更換,恐是要失禮了。」
那引路修士不假思索道:「無礙,來的客人與陳玄尊看著很是熟悉,許是老友了,一定是聽說班先生過往的名聲,所以才想見一見班先生、」
說到這裡,他又忽然緊張了起來,道:「不過若是來招攬班先生的,班先生你可千萬不能走啊。」
班嵐笑了笑,道:「我自己不會走的。」
那修士道:「那就好,那就好。先生,在這邊。」他帶著班嵐沿著一條寬闊的石階往上走去,行走千級,就來到高台上方,此間有一面雕琢有玄渾蟬的巨大石牆遮擋著視線,無法由此看到大台內部。
兩人到了這裡,青曙持劍自里走了過來,看了班嵐一眼,客氣道:「是班先生麼?請戴上此物。」說著,遞過來了一枚蟬形玉佩。
班嵐接了過來,他本不知此物功用,可是拿到手中,卻發現一股清涼之感籠遍全身,頓將自己氣機遮護住了,似乎是某種用於守御的東西。
他畢竟也是第四章書的玄修,也是見過世面的,可入手之後,立時便猜出了此物功用,心中一凜,儘管外表依舊平靜,可精神卻是一下緊繃了起來,不過他仍是鎮定的對青曙點頭致意,道:「多謝了。」
青曙神情無波,他側過一步,持劍一引,道:「請吧。」
班嵐對他一拱手,與他一同轉過石牆,並沿著通道走入進去,經由一條十丈長道之後,視界一闊,巨大的廣台在面前呈現出來。
他見一名年輕道人背對著自己站在那裡,陳嵩也是在那裡與其說話,不過他敏銳注意到,儘量兩人舉止十分自然,可陳嵩稍稍所站的位置稍稍靠後了一點,這個細節讓他更為小心了起來。
青曙這時走了上去,抱拳道:「先生,班嵐已是到了。」
年輕道人轉過身來。
班嵐在看到張御的那一刻,心中猛地一震。
他是看到過張御的畫像的,清楚知道這位的身份,顯而易見,方才那枚玉佩,無疑用來確保他能夠與這位對面交談的。
而在接觸到那一雙仿若蘊有星光的深靜眼眸時,他感覺自己好像一瞬間就被看透了。
張御道:「陳師兄,我與這位班玄修單獨一談。」
陳嵩拱手一禮,便離開了廣台。青曙則是站到了過道口守住。
班嵐聽著陳嵩腳步消失後,他深吸了一口氣,這一瞬間似有了決斷,他對著張御躬身一拜,道:「上宸天潛間班嵐拜見張守正。」
他卻是主動坦承了自己的身份。因為他知道張御絕對不會無緣無故來找自己的,自己很可能已然暴露了。
而在說完之後,他也是一動不敢動。
張御淡聲道:「班玄修認識我麼?」
班嵐低頭道:「上宸天曾給我等這些暗潛於天夏的眼線看過張守正的畫像。」
張御目光落下,淡淡言道:「上宸天覆滅後,你便該就去出首的。」
班嵐嘆道:「班某自知有罪,只是心存僥倖,盼望天夏不曾發現班某過往所謂,今日見了廷執,說出了此言,心中卻是釋脫了。」
張御道:「你這些年來一舉一動,我都是看在眼裡,念在你並沒有殺戮過天夏子民,反而做了不少有利於天夏之時,故我不曾來拿你,而現在,卻有一事交給你去做,若是做好了,可以按天夏法禮將功折罪。」
班嵐微微抬頭,而是再是一俯身,道:「是,守正請吩咐!班某定當用命。」
西穹天,奎宿。曇泉州天機工坊。
於大匠將一封傳書擺在龍大匠面前,道:「天機總院的傳書,是要將我們調回去了。」
龍大匠戴起眼鏡,拿起來翻了下,嘆道:「看來在外層是不能有什麼作為了,總院下一步重心是放在內層了。」
於大匠道:「上宸天覆滅,外層雖然還需要造物,可是沒以往那麼迫切了,唯有內層,要加大內拓,估計此當持續數十上百載,這正是我們的機會。」
龍大匠看了看窗台外,「來了這幾年,現在轉去內層,總是覺得有些不舍的。」
「只是不捨得這裡對你我沒有掣肘罷了,」於大匠去了一邊坐下,「放心,到了內層,我們都會單獨負責一地,有的是你我發揮才幹的機會。」
龍大匠嘆了一聲道:「知我想到了什麼麼?」
「什麼?」
龍大匠將手中文書拿起上下顛了顛,道:「我造物是興是滅,全都繫於這一紙文書之上。」
於大匠沉聲道:「所以我們要擁有自己力量,要天夏離不開我們。」他指了指外面,「你看那些玄修,三百多年前,也只是一支邊緣角落裡的微末力量,可是如今呢?他們幾乎和那些真修平起平坐,還頗受尊重,這是為什麼?僅僅是因為他們有訓天道章麼?」
龍大匠道:「莫非不是麼?」
於大匠搖頭道:「若僅是如此,他們也就只是一群負責聯絡交通之人了罷了,能有這些,是因為上面有人替他們說話,他們擁有更高層次的力量。」
他加重語氣道:「玄修便比不過真修,在玄廷也是有人的。這是他們的底氣,可是我們天機院呢?天機造物沒有任何人站在上方,所以我們只能為他們所左右,聽他們擺布,他們要我們如何,我們就只能如何。」
龍大匠嘆了一聲,道:「很不甘心吶。」
「不甘心?不甘心就對了。」
於大匠走到琉璃窗邊,將遮擋的簾幕拉開了一些,讓更多的光芒照入到大堂之內,道:「所以我們要想辦法改變這境況,我等天機造物必須有去到上層的力量!」
龍大匠看著那刺目的光芒,略微有些不使,不由伸手遮擋了下,道:「轉機呢,轉機在哪裡?莫非是靠那些造物甲士麼?」
「當然不是!」於大匠轉過身來,光芒從他背後投來,將他腳下的身影拉的極長,他語意深長道:「此番回去,有些東西,也是該到拿出來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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